可是情况完全不一样。
老爷和夫人各过各的,夫人虽然谈不上贞静贤淑,只知道打扮,但却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大抵是……不屑和不在意吧。而老爷除了身子弱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纨绔子弟毛病,打老婆,贪美色,或是在外面胡作非为,反倒是一个十分斯文讲理的人,待自己温柔体贴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早年留下来的通房栖霞以外,老爷再也没有收过人。
如今自己和栖霞一起服侍老爷,彼此相处客气。自己命又好,不仅生下一双儿女,还都乖巧,平日里也不用受大妇的搓磨,在姨娘里头算是好命了。
但愿一直这样平安顺遂下去。
比起龚姨娘的满心庆幸和期望,凤鸾则满腹说不出的心酸难受,可是在外头又不敢哭,强行憋了一眶眼泪,噎得她心头一哽一哽的发痛。她觉自己像是被戳破了气,全身软绵绵,脚底虚浮,脑子都迷迷蒙蒙不好使了。
直到今天自己才真正的看明白,父亲看自己的眼神,不仅冷淡,在他眼底深处,还有掩不住的厌恶。那么,是因为知道母亲不贞?还是因为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想来父亲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恶心吧。
心底有一个小小声音在尖叫,不不……自己是奉国公府凤家的二小姐!
——不是野种。
凤鸾伸出双手凝视,白皙如玉,指如水葱,可是却突然觉得很脏!很脏很脏,比自己前世被萧铎强占的感觉还要肮脏!十倍,百倍,一千倍!
猛地想起,难怪……难怪母亲不喜欢触碰自己。
她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脏,觉得她也脏吧?原来如此。
凤鸾自嘲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不知情前便会一直蒙在鼓里。一旦戳破那层窗户纸,很多不清晰的东西都显现出来,很多蛛丝马迹都展露无遗。
凤鸾想着想着,脑海中忽然光芒一闪。
对了,妹妹叫贞娘,弟弟叫世杰,……贞?杰?……贞洁?!父亲给弟妹取这样的名字,是带着对母亲无限的愤怒吧?母亲她,早就已经不贞洁了。
凤鸾心头一震,强行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你这是怎么了?”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
凤鸾眼睛涩涩抬起,只见大伯父正站在长房院子门口,他身量高大、面容端凝,随便一身靛蓝的家常长袍,都显得威严肃穆。赶忙顿住脚步,“我……没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的没事。”
凤渊走了过来,打量她,“没事?那你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他眼皮一跳,当即挥退所有下人,沉声问道:“莫不是,你又梦见了不好的事情?”
“没有,没有。”凤鸾赶忙回道:“在西凉大战之前,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实在不知道编个什么理由,低头道:“我只是,只是……刚才走得有些累了。”
凤渊抬头前望,问道:“你从晴雪堂过来的?”
“嗯。”凤鸾点点头,“去看了看父亲。”
“有事?”他也这样问。
凤鸾摇头,“没有,就是过去看看父亲。”
凤渊微有一阵沉默,然后道:“你跟我来。”引着她,两人去了旁边闲置的一间休息小厅,关了窗户问道:“是不是被你父亲训斥了?”
“没有。”凤鸾回答的有气无力。
凤渊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眉头皱了皱,“你父亲身子弱,平时需要清清净净的静养,没事就不要去打搅他,自个儿不拘去哪儿说说话便是了。”然后又道:“你一天天年纪大了,不是小丫头,已经到了出阁嫁人的年纪,做事得稳重一些。”
提到嫁人,凤鸾更是一肚子忍不住的委屈。
原本不想嫁去穆家,还想找母亲商议,却不料听到如此大的一个惊天秘密!心绪起伏不定,更是对母亲生出难以抑制的厌恶,不想见她,不想跟她说话,那么自己的亲事又该对谁说?让谁来改变?
“你到底怎么了?”凤渊看出她不太对劲,沉声道:“有事就说。”
凤鸾心中一片茫然。
思来想去,母亲不贞自己不愿意见,父亲又不管自己,祖母也是冷淡的很,大夫人就更靠不住了。堂兄堂嫂不行,三堂兄虽然和自己交好,但却不能管自己的婚事。那么如今在凤家,竟然只得大伯父一人还可以说说话,能替自己做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