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淑怡一惊,立即起身去看,等她快到草帘的时候,面前站着的人赫然是霍天佑。
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好看的白瓷美人瓶,忽然就裂开了一道缝隙,瓷片慢慢碎落一地的感觉。
霍天佑穿着鸦青色银灰底子宝相纹锦缎棉直裰,腰间系着银月底秋香蓝四合如意衿带,意态从容,一双如宝石一般的眸子透着耐人寻味的光芒。人在草帘前,光影浮动,让陆淑怡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天佑止步,眉角往上挑起一个弧度,看她一眼道:“怎么?没想到会是我?”
陆淑怡将震惊之词一口咽下,只定定看着他。
不是白先生吗?明明是白先生的声音啊?还有那一曲《关山月》,也是白先生的手笔啊?
怎么回事?
怎么一下成了霍天佑了?
霍天佑微微含笑,眉目如画,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你还不知道吧,白先生是我的师傅。至于你方才听见的声音,亦是我模仿出来的。是不是很逼真?我可是模仿了许久才有这样的效果,莫说是你,就是白先生他自己都分不出来。”霍天佑的笑慢慢从嘴角溢开,背着手往前几步,声音轻轻浅浅,看着她道:“还有方才你听到的《关山月》亦是白先生教我的,我资质一般,苦练了八年多才能有方才的效果,你听着如何?是不是可比白先生?”
陆淑怡听懂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霍天佑设的局。白先生根本就没有来,一切都是霍天佑操控着的。
这算什么?
耍人玩吗?
陆淑怡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咕嘟咕嘟往外冒上来,这种被恣意玩弄和羞辱的感觉,实在让她冒火。
她真想出口狠狠的骂他一顿……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能骂的吗?别说是她,就是他们整个陆家,又有谁敢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一顿?
没有,没有这样的人,就算是骂,那也只能是在心里。
除非,有一日她能比他更加的强大……
陆淑怡手指掐进掌心,忍了又忍,迫使自己慢慢的冷静下来。
霍天佑看着陆淑怡眸子中的火焰,从燃烧到一点点的退却,他满意的笑了笑。
人这一辈子,会经历多少的不平事?
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她这一辈子又该怎样过下去?
谁都有想说的话,都有想骂想打的人,可是天下能有几个随心所欲之人?
即便是当朝天子,他也要时时刻刻受制于自己的母亲,要时时刻刻听身边大臣们的劝谏。
陆淑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平静下来的她脸上多了几分从容,淡淡道:“没想到霍二公子竟如此多才多艺,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当真是惟妙惟肖。”她抬眸看着霍天佑身后泛黄的草帘,缓缓道:“隔了一块草帘,便蒙蔽了我的眼睛,让我分不清帘后之人。您说……这是不是就像人心?隔着肚皮,你便看不见它的好坏?”
霍天佑朗声一笑,黑色的瞳仁看着陆淑怡,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隔着肚子的事情,谁又能看的清楚?除非……除非剖开拿出来才能看个究竟,不是吗?”
陆淑怡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就觉得血腥。
霍天佑并不理会她脸上的表情,继续接着前头的话题追问道:“为何白先生的东西你就肯收,我的就不肯收?我……可是得罪过你?”
“没有。”陆淑怡一口否认,她淡淡道:“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再说……我和二公子熟吗?不过是一面之缘,二公子又何必为我的事情费心?”
“那若我说我是有目的呢?”霍天佑淡淡一笑,十分潇洒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先坐,这样站着说话我也累。”
陆淑怡也没有客气,回身坐在了圆凳上。
霍天佑跟着坐在了她的对面,指着桌上的茶碗道:“茶凉了,要不要我重新换一盏?”
“不必了。”陆淑怡客气的看了他一眼,她只想速战速决。
霍天佑也不勉强,偏过头看着陆淑怡,开门见山道:“我寻来的药材对你母亲的病大有益处,所以……你还是收下吧!还有,这样的药材你在外头市面上未必能寻到,就算你寻到了,也耽误了你母亲的病情,你……难道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陆淑怡听完霍天佑的话,交叠在腿上的两手忍不住颤了颤。重活一世,她只希望能保护家人。母亲的病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熬不了几年的。若是不用好药细细调理,迟早一死。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再死一次?
两世为人,她如何能熬得住这样的痛?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