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然血羯军中了计,陆续发作开始跑肚子,沈谦带军冲过去时,也是不敢轻敌。一波锲形冲锋之后,又是一轮连弩攒射,兴州军才由大阵分散成小阵,跟血羯军掩杀混战在一起。
秦云昭跟着靖风安静地伫立在战场的边缘,看着眼前规模浩大的冷兵器厮杀,最直观的无数血肉横飞的冲击,第一次才感觉到什么叫战场!
她的身手无疑是出色的,可要是放进这战场里,无疑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只能随着海潮涌动而冲击,很难笃定自己在下一刻不会被拍在礁石上。
所以沈谦在昨夜才会急而生怒,而自己昨天也确实是运气,沈谦撤得快,追击他的只是部分血羯的先头部队,要是真被咬住,等血羯大军掩来,她这样单枪匹马的,绝对会像塞进绞肉机里的肉条一样。
秦云昭轻轻咬着下唇,目光极力在一片血色火光中的战场上搜索,终于发现了那道骑在马上的沉稳挺拔的背影,长刀在他手中灵活翻飞,坐骑边一些或明或暗的身影不断地被劈开,又从看不清的阴影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向他聚拢过去。
秦云昭拉着马缰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指节已经捏得发白,那人的身上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抡、劈、斩、撩,一路血战冲杀,手上的动作竟是半点也没有慢下来,凶狠,暴戾,在秦云昭的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力量之美。
沈谦的身影已经冲杀得太远,秦云昭极尽目力也无法再望见。天边有启明星在熠熠闪亮,黎明马上就要到来,而晨曦出现之前,这片最深的黑暗却让秦云昭心头涌上了一些不安。
靖风座下的坐骑有些躁动地跺了跺蹄子,打了一个响鼻。前方战场上,血羯军主将战死,队伍已经开始溃败,在几个副将的带领下,一路往后奔逃。
兴州军咬住了败军的尾巴继续痛打落水狗,败军的后队被冲击得散开,不少兵士仓皇逃命,有一支小队竟往靖风和秦云昭藏身的这片树林子逃来。
靖风脸色微变,刚抬起挂在马鞍上的连弩,一边的秦云昭已经拍马站出了林子,抬手间连弩飞射,当先逃近前的十余名血羯兵士俱被一箭穿喉,惨呼毙命。
后面的人惊得立即止住了脚步,看着在晨曦中面容清冷的女子怔了片刻,有人继续冲了过来,有人却用血羯话叫了起来:“是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快跑!”
昨天晚上秦云昭转身去寻沈谦,将血羯咬上来的兵士们杀了不少,她姿容清艳,本来刚出现杀了几人时,血羯士兵们还不以为意地调笑起来,等她发完连弩后抽刀杀近,血羯兵士们才发现这女子杀人跟切菜一般毫不手软,比男人还要狠辣几分。
现在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昨晚跟她照过面的几个血羯兵士马上机灵地调头逃生。秦云昭将愣头冲近的敌人从容斩杀,见剩下的那些兵士已经转向跑远,侧头看了靖风一眼,咬了咬牙按捺住了自己,忍着不去追击。
靖风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要是秦云昭追杀出去,他一下子是拦不住的,少不得也得跟着她往外面冲,刀箭无眼啊,万一秦云昭受了伤他绝对要被将军摁死了。
黎明已来,晨光中血羯的营地已经一片狼籍,留下来的兴州兵有条不紊地分队仔细打扫着战场,靖风这才带了秦云昭聚拢过来。
沈谦的亲卫侯威过来传令,将军让大家打扫完战场后,北向前行五里到半月泉扎营,又跑来找到靖风,跟他匆匆说了几句就要走。
秦云昭顾不得纠结连忙叫住了他:“猴子,将军他…怎么样?”
侯威糊得血迹斑斑的脸上突然现出犹豫来,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秦教头,将军他在半月泉……没有什么的,不碍事的……我得赶紧去找万大夫了,秦教头,我先走了。”说完竟是逃也似地跑了。
秦云昭先前听着他把沈谦的命令传来,心里还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到底不落心,才叫住侯威问了那一句,谁知道侯威不仅一脸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末了还飞也似地跑了要去找万大夫。
秦云昭的心顿时沉下了半截,沈谦一定是受伤了!急急跟靖风交待了一声“我去前面看看”,秦云昭两腿一夹马腹,就打马冲到前面,问了半月泉的位置,一溜烟儿地飞驰过去了。靖风想了想,也策马跟了上去。
先前跟在沈谦后面追击的兴州军已经整队回来,开始在半月泉建营了。秦云昭连续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跟在沈谦身边的王延:“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