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床前的水墨山水的屏风本来淡雅之极,此刻却被胡乱扔在屏风前那一地的衣物衬出了一分艳色。一件淡紫色的八幅裙凌乱地盖在一件暗青刻银纹的锦袍上,桃红色绣着白色合欢花的肚兜就扔在了姚玉兰的脚前。
“三爷…三爷……”
“乖丫头…我好快活……”
垂了流霞帐子的床上,高高低低地传来艳糜的动静,一声声撞进姚玉兰的耳里。姚玉兰盯着垂落在帐子上不时颤动着的艳红色八宝缨络穗子,指甲狠狠掐破了白嫩的掌心。
鹅黄,这胆敢背着她爬床的贱婢!姚玉兰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沈谦本来还想借着送秦思源回去的机会,再跟阿昭那里小意一番的,没想到被已经喝醉的沈瑞好一番拉扯,竟是不肯放他离开,还想跟他拼酒。
这种上门找打的事,沈谦自然乐于成全,奈何嫡母那里马上派了人过来,硬是把沈瑞劝开了去。摆明了沈瑞就是喝酒也喝不过自己,沈谦也懒得再挣这口闲气,自回房洗漱了。
才洗浴回来换了身衣服,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喧闹,沈谦刚走出一步,王延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都督,侯爷去了三爷的书房,似乎正在发怒,叫了人要责打三爷。”
这是怎么回事?沈瑞自来聪慧,性子又沉稳,从来没有顶撞过长辈,何况不是醉酒回去了吗,怎么又会惹了父亲发怒?
沈谦听着外面人声,随手取了件大氅披着走了出来。迎面正撞上了嫡母尚夫人正扶着丫头的手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面色难看地扫了他一眼,也不等他招呼,就先冲进了沈瑞的书房院子。
沈谦候在一边等着这一趟人都过去了,这才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院子里,沈峻山正一脸怒容,喝令两个亲卫将沈瑞按在一条春凳上,自己提了一条铁木棍子要打,姚玉兰吓得脸色煞白,缩在一边默默流着眼泪不出声,尚夫人却惊呼了一声扑上去紧紧攥住了沈峻山的手:
“侯爷,老三自幼习文,身子骨不是那皮粗肉糙的,不能打呀!他惯来听话,就是一时没做对什么事,你训诫一番不行么,这大年节下又是冷天,要打坏了他可怎么得了?”
“什么一时没做对事!”沈峻山气恼地挥手扬开了尚夫人,“这孽子,我还道他长进沉稳了,谁知道他竟然……你别管,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尚夫人见丈夫气得厉害,脸色胀得一片深红,顾不得儿子媳妇都在面前,紧紧抱着沈峻山的腿就跪了下去:“侯爷,纵是老三有什么错,你醒了酒慢慢教他就是了,就是要教训他,也不急在这一时,或是其中有什么曲折也未可知啊,侯爷!”
转头瞧着三儿身上只着了件白色中衣,在寒风中单单薄薄的,方才在厅中喝酒时还燥红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青白,尚夫人心里更是如刀割了一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就这个幺儿从小身子骨弱,不求侯爷偏疼几分,只求侯爷可怜可怜他……”
沈峻山被妻子搅得无奈,一眼瞥见沈谦也来了,拢着大氅立在门边,脸色不由僵了一僵,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带了怒气:“老三还是当哥的呢,老四就不是你儿子了,我偏疼过哪个了?!你快走开!”
喝令尚金芝的随身丫头和嬷嬷把她拉开,扬起棍子就打在了沈瑞的背上,一院子女子的尖叫声哭泣声顿时更加凄厉起来。
沈昀和田琝夫妻俩个这时也赶了过来,急忙上前一个拖住了父亲的手,一个扶稳了婆母,乱哄哄地问着:“这是怎么了,三弟哪里就惹了父亲生气了?”
好一片鸡飞狗跳的母子兄弟情深,沈谦挑挑眉,无趣地正打算转身,不想书房的门猛然被拉开,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冲出个女子扑倒出来,扒在沈瑞背上,却是仰面哭着看向沈峻山:
“侯爷,不关三爷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趁着三爷喝醉了……勾引他的,是奴婢的错,侯爷你要罚就罚奴婢吧……”
女子嘤嘤哭着,又从沈瑞边上跪着膝行到沈峻山脚下,咚咚地磕起头来,刚刚胡乱梳起的头发立时就披散了下来,不一时白嫩的额头就磕破了皮,鲜血蜿蜒而下,染得那女子一张惨白的小脸有如罗刹。
扶着尚金芝的大丫环红杏失口低呼了一声:“是三太太身边的鹅黄……”
鹅黄衣衫不整,匆匆而着,先前未散发时,低下去还清晰地看到她脖颈上留着明显的红印,任谁看了都知道刚才在书房发生了什么事。
沈谦紧紧盯着鹅黄身上那件还带着凌乱印褶的淡紫色衣裙,脸色骤然发黑,猛地转身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