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茫茫,没个落脚处,就是驯鹰也飞不了那么远,他无法给阿昭传信,也不知道阿昭现在在哪里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沈谦将颈上挂着的黑魭石紧紧握在手心。黑魭石被他长久贴身戴着,已莹滑如玉,有如阿昭柔润如脂的肌肤,让人醉了心、迷了眼。
“我眼睛看迷了……”二层艏楼上,银沙仰望着满天星斗,用力揉了揉眼睛,还是没能分清楚姑娘说的哪个星座是哪个星座。
夏雨却是若有所得,嘴里喃喃念了一阵,这才左右活动活动了有些僵直的脖颈:“姑娘懂得真多,原来里面真有些门道……那是什么?”
银沙下意识地抬头向天空看去,片刻后才发现夏雨指的左侧的方向:暗黑的海面上,有一片淡淡荧光,随浪涌而来,越来越靠近船队。
在海上航行了这么久,夜里还没看到过这样的事!银沙心里一紧,夏雨已经敲响了挂在艏楼上的警铃。警铃晃动,拉扯着一条细绳一起动了起来,清脆的铃声成片在船上响起。
秦云昭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在夏雨的禀报和指划中眯眼细瞧了瞧,沉声发了话:“是一个趴在浮木上的人,还活着,去条小艇,把人救上来。”
看洋流的方向,应该是从西面飘来的,西面应该还是大夏的海域,但是在虞泽弘拿出的海疆图上,那边并没有岛屿,难不成是商船遇上了海盗?
一盏茶以后,秦云昭看着面前水淋淋被拖上甲板的男子,取下他身上一丛海藻,微微挑了挑眉,荧光藻?倒是个好东西。
只是这人……秦云昭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这应该还只是一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被海水泡得有些浮肿,手掌有厚重的茧子,脚上的鞋子早掉了,明显可以看出原来应该穿的只是草履,两只脚腕上都有一圈紫黑的伤痕,似乎常年戴了脚镣,一身粗麻衣裳也褴褛破烂,露出里面不少陈旧的鞭痕。
秦云昭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看着不像是被遇了海盗,反而像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劳工?这荒无人迹的大海中,也有黑砖窑吗?
秦云昭摆了摆头,袁姣娘已经令人那少年扶了起来,灌了一大碗温热的糖水进去,又有随船大夫上前诊脉,取出银针给那少年扎了几针,恭敬转身回事:“大当家,他只是虚脱了,一会儿就会醒了。”
果然过了盏茶的工夫,少年慢慢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眼前的亮光和几个人,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先以保护性的姿态把全身蜷缩了起来,然后才慢慢觉出了不对,抖着嘴唇问了出来:“你们…你们……”
“是我们救了你,你是谁,为什么会漂在海上?”秦云昭见人醒了,先让银沙下去做完白粥上来,自己则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微笑着问了出来。
少年瞧着她容颜清妖艳殊,怔神之后又环顾了一周,才猜出了自己是遇到了路过的商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恩人!求恩人救命!”
他已经被搭救上了船,却还求着救命?秦云昭的秀眉不由一蹙:“先说清是怎么回事?”
“是,我是从猪笼岛上逃出来的,有一帮坏人抓了我们到猪笼岛上挖金矿……”
秦云昭眼睛募地睁大,大夏的海疆图上,这一处航线附近并没有什么岛屿,哪里来的什么猪笼岛,居然上面还有金矿?又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借着招人去盐场做工的名头,强押了人上岛来挖金矿?!
秦云昭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据救上来的这叫做王二牛的少年所述,他们被招了工后,是在半夜里被突然叫醒,强行押上了船,大概到天明时分,就到了押船的人说的猪笼岛。
一上岛,他们就被搜了身,戴上了脚镣,赶进矿井里挖矿。看守他们的人极其凶恶,他们必须没日没夜地干活,稍有懒怠,就会挨上一顿皮鞭。
有经验老道的人悄悄说,他们挖的是金矿,这样偷偷挖金矿,定是背着官府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里的矿头儿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的。
王二牛这一批人是第二批被运上岛的劳工。第一批过来挖矿的,是更远几处乡下的人,也是有人来村里招工,说是去盐场做事,所以跟了来的。
同乡出来这么多人,大家都没有什么担心,谁知道光天化日的,居然会被押上猪笼岛挖矿。那批人只比他们早到半个月,因为劳作艰苦,条件又差,每日佝偻得腰都直不起来,时不时还有塌方,如今十成里面已经死了五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