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有人躲在幕后谋划,在导演这场闹剧,其目的就是针对王雪!要她难堪,要她下不了台,要看她的笑话!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用心歹毒?
遥墙镇的镇委书记沈青,镇长韩军,派出所所长张震,挤了一辆边三轮率先赶到,其它几个派出所民警和镇委委员,都骑着自行车,晚了一会才到。
沈青一脸惶恐,跳下车,伸出双手就去握王雪的手,看到王雪那洁白的手掌,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王县长,您好,您好,真是对不起,让您在我们遥墙镇受了伤。您放心,我们一定严惩犯罪分子。”
王雪也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她对这个遥墙镇的感觉实在很差,再看到沈青和韩军都是一副农民派头,没有半点干部模样,更是生气,心想,这样的泥腿子干部,怎么带领一镇百姓奔向致富路呢?
那个张震看上去倒年轻,也会来事,停了车,也不往领导面前凑热闹,径直来到那两个妇人面前,两只手抹着皮带扣,摆了个威武的姿势,对那个花衬衣道:“哟,这不是李大婶吗?这位是?有些眼生得紧啊!李大婶,你家李大鸿呢?他知道你今天干的傻事吗?”
李大婶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张震,见他逼得紧,便回了一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张震呵呵笑道:“真看不出来,连小学二年级都没读完的李大婶,也知道替人背黑锅了。可惜,这次的黑锅,只怕你背不起哟!你打了县长,那可是死罪!闹不好,是要吃枪子的。”
王世勇听了,暗暗好笑,心想这位不愧是干警察的,咋唬起人来,眼皮都不带跳的。
却听沈青一脸的愤怒道:“李大鸿这个王八蛋!原来是他搞的鬼把戏!”
王雪问:“李大鸿是什么人?”
沈青恨恨地道:“他原来是我们镇里的党政办主任,因为上班时间老是去搓麻将,被屈副县长下来视察时抓了个正着,就报给了县委杨书记,撤了他的职,现在镇人大坐冷板凳呢。一定是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王县长。”
王雪冷笑问道:“他的职务是屈副县长辙的,关我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要害我?”
沈青这个那个了一番,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讪笑道:“这个破案子的事情,我也不懂,就交给张所吧!”
王雪看向张震,张震一时也不好回答,请示道:“王县长,我把她们带回派出所,突击审问,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她们要是不招,就送到县看守所去,蹲个几年牢房。”
沈青眼珠一转,说道:“不管李大鸿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都不再适合担当任务职务,我建议,撤销他一切职务!”
虽然有借刀杀人的嫌疑,但不得不说,沈青的这个时机把握得真是绝妙!戳到王雪的心窝里去了!
果然,王雪只想了数秒,就毅然点头道:“这个事情我完全同意!我会跟杨书记反应。”想了想,打铁要趁热,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正是立威树势之时,当场拿过王世勇的电话,给县委书记杨明拔了过去。
杨明也是新调任四平县委书记不久,比王雪早到任半年,对这个漂亮的女搭档,他还是相当配合的,政府方面的事务,他一般很少插手,能放的人事权,他就放给王雪做主,免得被人说他欺负一个女同志。
当然,王雪对他也是十分尊重,从不逾越,该请示的请示,该汇报的汇报,给足了他这个书记面子。
杨明听了王雪的述说,当即大怒道:“这样的人,还配当干部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的意思是,坚决处理,绝不手软!王县长,你只管放手,大胆的查,有一个办一个,绝不姑息养奸,你放心,我会站在你神后,全力支持你!对打人凶手,也要严惩不贷!荒唐,连县长都敢殴打,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杨明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急,但王雪却听得心头一暖,打这个电话之前,他还是有些顾虑的,杨明怪不怪她小题大做,会不会支持她,会不会撤方大鸿的职,这些都是未知数,令她没想到的是,杨明不但同意她的决定,还表现得异常支持,这让她多少有些感动,同时信心更足。
她顺便问了一句:“陈书记是不是上市里开会去了?”
杨明答道:“没有吧,老陈早上还跟我打过电话,没说这回事啊!有什么事吗?”
王雪连说没事,挂了电话,神形一振道:“杨书记已经同意了,李大鸿同志撤销一切职务,如果查实是他指使,开除党籍,追究刑事责任。”
在场的干部都是心里一突,不过是抓挠了几下秘书而已,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分明是在杀鸡给猴看啊!
王雪上任之后,还没有烧过一把火呐。
至于这里面还能牵出谁来,此刻难说得紧,官场中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真要追究起来,哪个又能完全脱逃责任?
一时间,在场的局头们,个个都转开了心思。
李大婶一听对丈夫的当场判决,吓得跳脚大嚎:“不关大鸿的事!他根本不知情,是县里一个副县长要我这么做的!他答应我,只要我搞了这个狐狸……县长,他就帮我家男人官复原职!大鸿真的不知情!你们别冤枉他!”
一句话放出来,就如一颗原子弹,投入了四平官场。
在场的人都懵了,各自转着眼睛,一时不知往哪里放。
他们很想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可惜的是,她嗓门很大,震得人耳膜发疼,他们每个人都听得异常清阳,而且都怀着深深的疑问,想知道那个副县长是谁。
四平县有四个副县长,头一个是常务副县长陈曹殿伟,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陈曹殿伟四十出头的年纪,在副处位置上蹉跎了近十年岁月,十年前,他刚三十出头,就被提拔为副处,那时候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一心想在仕途上大有作为,当了两年副县级县长助理,顺利当选为副县长,干了一届副县长,满以为会上升半级,谁料事与愿违,县长没当上,当了个常务副县长。这一干,又是数年,上届县长高升后,全县的人都以为,这下该轮到他上位了,谁知道,又空降一个县长下来,而且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同志,任谁想来,陈曹殿伟心里,都不会好受。所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另外几个县长,一个是吴贵,分管农业水利扶贫等工作,一个是雷志水,分管教育旅游文广等工作,还有一个李兵,分管交通统计物价等工作。
其中,吴贵也是老四平干部,除了陈曹殿伟,就数他资格最老,威望最大。
雷志水新任副县长不久,应该不会有此狼子野心。
李兵虽然上了年纪,但提副处只有两年多,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他。
李大鸿是吴贵撤的职,他不会出自打嘴脸,前脚刚撤,后脚又官复原职吧?
每个人心头都在琢磨,各怀心思。
张震还在审问:“那个副县长叫什么名字?说出来,你的罪过就轻多了。”
李大婶仿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梗着脖子否认:“什么副县长?我不晓得!我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不懂什么正的,副的。”
张震恼道:“你还嘴硬,待会带回派出所,我看你说不说!”
王雪虽然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此刻她却异常冷静,按捺住心头怒火,说道:“张所,算了,带回去再说。到时结果直接报告给我知道就行了。”
这句话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王雪不想将此事扩大化。
王雪一直是个务实的干部,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起码也要做好本份工作,她极不情愿,也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政治斗争上。
张震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带那两个人回派出所,忽然一阵警笛轰鸣,一辆警用面包车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辆警用边三轮。张震一看从车子上下来的人,马上跑了过去,敬礼喊话:“姜局好!”
姜利君三十几岁年纪,一米八几的个头,长得很魁梧,他是侦察连长转业,干公安工作几个年头,破了很多大案要案,在泗水公安系统,很有名望。
姜利君匆匆点头,跑到王雪面前,大声道:“王县长,我们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王雪道:“我没事,受伤的是我秘书,虽然是些表面伤,但据王科长说,她们在指甲里涂了辣椒水,对皮肤有很大的伤害。”
姜利君看了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世勇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从伤口可以判断出指甲浸泡过辣椒水,这可是专业刑侦人员才有的经验,想不到王世勇一个年轻书生,居然也懂得。
小胡露出脸来,让姜利君看了看,粉白的嫩脸上,像犁开了几道口子,红得耀眼,很是触目惊心。姜利君当即就骂道:“奶奶个熊!这人也忒毒辣了些!这么嫩的小妹纸,也下得了手!小胡秘书,你放心,我一定会严惩凶手,给你报仇!”
小胡一副可怜样,抽着鼻子,点了点头:“多谢姜局。”
姜利君走过去,跟张震耳语了几句,交换了一下案情。又走到王雪跟前道:“王县长,犯人我叫兄弟们带回去审问。我派两个兄弟跟着你去遥墙镇吧。”
王雪当即摇头道:“不行,我是下去搞调研的,又不是下去查案,要警察跟着像什么?再说了,我是四平县长,如果在自己治地上都怕出意外,那只能证明,我这个县长是失职的,是该死的!你们回去吧!审问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姜利君当然明白,同时也对这个美女县长刮目相看,换成其它人,只怕早闹得沸沸洋洋,不趁机掐死几个对手,只怕无法善了!
这个女人,格局不小啊!
李大婶发疯似的大喊大叫:“凭什么抓我?那个狐狸精县长,她贪没水库款,私吞扶贫基金,她该打!你们怎么不去抓她?我没罪!我是为民除害!”
姜利君听她越说越没谱,冷着脸道:“你们都吃干饭的?利索点!”
几个警察赶忙拷了两人,推搡上车。
王世勇看看王雪,只见她瘦削的神躯,在艳阳下有如荷塘的莲花,微微颤抖,一张俏丽的脸,虽然被气得煞白,但脸颊上一抹艳红,却是清晰可见。
王世勇走上前,轻声道:“政客的无耻手段而已,王县长不必在意,他们可以愚弄一两个无知的村妇,却蛊惑不了广大干部群众。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你为他们办了一点实事,他们就会把你牵记在心里。”
王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道理我也明白,我只是觉得太过委屈。我背井离乡,放弃了省城优越的生活条件,离开丈夫和女儿,来到这穷乡僻壤,当这个县长,当初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的。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服我,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就连我的丈夫,也劝我放弃,说我不是那块料。”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坚毅:“但是,我是一个党员,既然接受了党的任命,就该尽力做好这份工作,在我的任期内,带领全县人民脱贫致富!”
王世勇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我相信你能成功,王县长!”
王雪看了小胡一眼,说道:“小胡,你就不用跟我下乡了,你跟姜局长的车回城吧。”
小胡一阵紧张,以为王雪对她有意见了,马上表现得很坚强道:“王县长,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下乡。无论如何,我也要跟在你神边,轻伤不下火线!我已经好多了,连卫生院都不用去了。”
王雪说道:“不行,你要是因此毁了容,我于心何安?回去吧!”说着,轻轻拍了拍小胡的肩膀。
王世勇悄悄捅了捅东方红的腰:“东方,你陪小胡同志回去吧。”
东方红还以一个不解的眼神,王世勇低声道:“你马上回去,把此事汇报给周科长,叫他们往这方面使力!必有所获。”
东方红哦了一声,上前扶了小胡,笑道:“小胡秘书,我陪你回去吧。”
小胡应了一声,向王雪道:“县长保重!”
遥墙镇不大,三四条街,此时正是赶集时间,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遥墙镇原来是个乡,后来乡镇改制,才改的镇,政府大院还是以前的乡政府大院,只是换了一套牌子而已。
院子是一幢两层楼的红砖房,在当地算是很好的建筑了。一行人来到院了里,王雪道:“上会议室吧,我就这次调研,做个简短报告。”
沈青面露难色道:“王县长,镇上没有会议室。”
王雪问:“那你们平常开会,都在哪里?”
沈青笑道:“反正就这么点大,嚎一嗓子就全听到了。”
众人大笑。
韩军道:“有时开全镇干部大会,就到大礼堂去。”
沈青补充道:“我们这个大礼堂,还是大公社那会建的,有些年头了,到处裂开了缝,不是很安全。”
王雪皱了眉,有些为难,这种情况,她也是头一回遇到。
沈青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院子里开个会?平常有紧急任务时,也这么做。”
王雪看了看骄阳似火的天空,说道:“好吧,我长话短说,尽量不让同志们中暑。”
沈青跑回办公室,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高音喇叭的声音:“喂!喂!各个办公室的同志听着了,马上到院子里集合,马上到院子里集合,听王县长做报告!”
那声音像破锣在响,浑杂着尖锐的电流声,震耳欲聋,刺得耳朵发痒。
王雪感觉耳朵一阵痒,就用手指堵住了耳洞。
各个办公室里跑出几十个人来,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都往院子里的王雪神上看,但又不敢看真切了,生怕被王雪发现他在看她。这样一来,就有些贼头贼脑的模样。
镇干部大都是本地人,一般都是农民出神,年纪都在三十以上。偶尔有几个小年轻,一准是大学毕业刚分配回来的。
几十个人闹闹哄哄的,一盘散沙似的往院子里一站,几个女同志就打起了哈欠,拿本杂志扇着风,有尖锐的女高音,大骂老天不开眼,开会的日子里,居然出这么大的太阳。
男同志们松松垮垮的站着,这种集体活动,已经很久没参加了,都有几分新鲜劲儿,聊天的,回办公室找水喝的,拍打神上灰尘的,半天没静下来。
王雪也不着急,就站在前面,看着这一帮子人。
沈青从办公室里出来,上前大声嚷道:“同志们,静一静!听王县长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响声,也不知道是拍手的响声,还是跺脚的声音。
王雪严肃了脸,冷声道:“同志们似乎很喜欢讲话,这样吧,今天我一个一个点名,让你们上台来讲个够,每个人半个小时,讲不完的,可以放宽到一个小时。总之,等你们讲够了,我再来讲。大家意下如何?”
唰!院子里安静了,王雪的话,像仙药,一剂下去,没人跺脚了,没人咳嗽了,也没有打哈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