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垂头微微笑了,她自称经过祖宗的救治,已恢复了精神,希望回桃夭院休息一下,得到批准之后,她就谢绝了丫鬟相送,自己一个人转出祠堂侧门,走出回廊。仰头看天时,天空微晴,丝丝缕缕的云被风吹成各种形状,瞬息间就风云变幻,有了不同景况。
在罗家住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孙氏倒台了,罗白琼也要遭殃了。罗白琼在祖祠放火,想用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密法,从灵气氤氲的罗家祖祠盗取福祉,放到她和彭时的姻缘线上,就能让彭时回心转意了。从前老太太纵容罗白琼,是因为她是老太太爱子罗川谷的嫡女和爱女,如今,此事已经没有那么确定了。就算老太太对这个孙女有深厚感情,不受孙湄娘倒台影响,那也要按照家法罚她禁足两年。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算不算大仇报了一大半,只差一小半利息了呢?她轻轻舒一口气,心头轻松得像要跃上枝头飞一飞,一直飞到天上的云彩上去。
“丫头,怎么样?”柏炀柏笑着追上她,“我是不是帮了你的大忙?你有没有很感动,想不想以身相许?”
何当归转过身来,蹙眉看向“单个”的柏炀柏,问:“怎么回事?你从哪儿找来一个双胞兄弟?”
柏炀柏摊摊手:“丫头你睁大眼睛瞧瞧,贫道是大名鼎鼎的道圣,是半个神仙,分身术什么的小技不在话下,刚才的另一个人是没有影子的假人,是你们凡人眼拙看不出来、”
“分身术?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何当归诧异道,“可是你干嘛要分身?一个柏炀柏就已经够叫人头疼的了。”
“过奖,”柏炀柏笑道,“分身么……当然是为了多收卦资,一个人收两千两,两个人就四千两,要不是分身术只能分出一个障眼法的假人,贫道一定变出他十个八个假人。有钱人家的银子真好赚,哈哈!”
何当归撇撇嘴,回身继续往前走,柏炀柏也跟上,还是问:“是不是很崇拜我,想不想嫁给我?嫁给我,我的各种绝技都让你免费参观!我的整个人,你都可以免费参观!如何?”
何当归如今已经摆脱了朱权,又怎么可能跟朱权的小舅牵扯什么亲事,她虽然好奇柏炀柏的驻颜术,可只是作为兴趣,不是作为筹码,所以柏炀柏以后不能跟再拿这些要挟她,让她透露云岐针法的秘密。于是她岔开话题,问:“罗白芍家里怎么又突然失火了?是你搞的鬼?”
柏炀柏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解释道:“我没搞鬼呀,我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什么好心办坏事?”何当归好奇发问。
“喏,是这样的,”柏炀柏挠一挠下巴,慢吞吞地说道,“我在罗府大门外捡到一个醉酒哭泣的男人,忍不住骂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像女人一样哭泣,太给我们男人丢脸了。于是,他借着酒劲将一切说给我听,他叫张先,有个情人在孙湄娘手下讨生活,前段时间他出了趟危险的远差,做了一票大生意,得了钱来接他的情人私奔,才知道对方被孙湄娘关起来迫害。潜进去找到情人,并听到了她的临终遗言,心中不甘,却没有办法给情人报仇,因此在府外哭泣。”
“……张先?”何当归回忆道,“润香的情郎就叫张先!原来他没有抛弃润香,那润香九泉之下有灵,应该不会那么凄凉了。只是可惜了这一对有情人,生生被孙湄娘和罗川谷拆散了,真是叫人扼腕。”
“不,不用扼腕了,”柏炀柏摇头道,“我猜,张先现在已经下去找润香了。”
“你说什么?”何当归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殉情?
“唉,所以才说我自己是好心办坏事,”柏炀柏带了点惋惜,却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我本来对此事不十分关心,只是劝那小伙子不要单恋一枝花,女人什么的,再找找就有了。可是,后来听他讲述他情人润香的遗言时,居然提到了你,于是我就……”
“张先提到我?”何当归略感惊奇,同时不禁猜测,“前个我窗子上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将润香的死讯和遗言都告知了我,还央我遵守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润香伸冤报仇,莫非……这个纸条出自张先之手?”
柏炀柏伸手拍拍何当归的脑门,赞道:“小脑瓜真聪明,那纸条就是张先写好了,然后我亲手夹在你的窗户缝里的——我想跟你来一招里应外合,一起使力,一鼓作气弄死孙氏。没了她让你挂心,你肯定愿意出嫁,离开罗家这鬼地方了,对不对?”
何当归恍然大悟:“原来你这几日都在暗中助我,难怪事事都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解决了孙湄娘。张先为什么会殉情?他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柏炀柏对她忽略自己的“示爱”行为表示无奈,只好暂时中止了“示爱”,耸肩道:“我也没想到那小子会做到那一步,还真是个痴情种子,早知如此,我就不将他易容成武九了。”顿一顿,他对满面疑惑的何当归解释道,“武九,就是孙氏的‘奸夫’,是咱俩给她弄出的那个假奸夫,我还搞到了他的画像,不过画的四不像,丑得令人自绝于人间,所以我就没易容成那货去找孙氏‘谈心’。可是,张先那个傻瓜,非要参与到报仇行动之中,我灵机一动,就将他易容成武九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烈性,跟润香一样的脾气——润香自挖双目,而张先就**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