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妥了银针,又重新戴好面巾,何当归不再理睬在院中负手作深沉状的怪人柏炀柏,出了听竹院之后,径直抄近路走到南侧围墙边上,远远能看见巡夜的潘景阳正在呆着脸看天,她机不可失地纵身一越,越过了墙头,越出了罗府。
这一次,她可总算不必担心有孙湄娘爪牙的跟踪了,出府后的空气都是清甜中带着花香的,转过两条小巷,她走进一家“凨记老店”的客栈后门,这里有她寄养的一匹红枣马。因为扬州城颇大,而自去年开始,生意渐渐拓宽,整个扬州从南到北跑一回也要大半日,有时候雇马车不如自己骑马方便,所以就在罗府外的客栈中养了这匹枣红马。
从马厩中牵出马来,翻身上马,几声娇斥就出了客栈,奔出一条街,风在耳边呼啸,夜色中的景物迅速后退,眼前的路周而复始。最后就来到了她和青儿合开的怡红院的后门,将马匹栓在门外木桩上,她不进怡红院,反而越过院门,走到了巷尾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宅院。
这里就是高绝的临时宅邸,他几次在扬州办差,每次一住就长达两三个月,总住驿站难免不便,就托青儿给他寻个安静无人、寂静无声的好宅,于是,青儿就将他的高宅安排到怡红院后门来了。
本来何当归以为青儿对高绝有意,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才这样安排,可是去年一整年观望下来,一向堪称行动派的青儿竟然没有一丝动作,也几乎不去高宅探望高绝,每次有什么“公事”要谈,青儿都是选择去锦衣卫据点大门口等高绝。真是个别扭的小妮子,什么行动派,一旦遭遇了感情上的事,再大胆的人也变成了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一面腹诽着,一面走到高宅大门口,因高绝喜静,所以他的几个仆役都不在宅中同住,只有白日里过来打扫洗衣做饭,夜间只高绝一人住在这宅子里,因此,何当归索性也不敲门了,翻身一跃,又是一次翻墙而入,轻功真是好用的东西。
自两年前“第一金枝身世之诟病”的事件过后,除了种种负面的影响外,何当归还得知了,自己有个故表姐凌妙春,是高绝的心爱之人,死后还娶了伊人的牌位,让其入了高家祠堂。这么论起来,何当归的身份就和凌妙艺一样了,都是高绝的小姨子!
有了这层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何当归跟高绝相处起来也比从前自然多了,原本在兔儿镇收到他送的那一支看上去很昂贵的蓝晶钗,她有点儿疑心高绝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可后来再在扬州碰面时,高绝的态度却变得异常冷淡,有点爱答不理的样子,她每每有关于武学的疑惑,思来想去问他最稳妥最专业,就提前约了时间地点请他吃饭或品茶,结果对方没有一次不迟到早退。
几回这样的情形下来,何当归不光不觉得生气,反而暗自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往日自作多情了,用青儿的话说就是,“最近怎么搞的,出了门上了大街上,觉得好像每个男人都在暗恋我,每个人眼神儿都不对劲”。可笑自己上次收人家一根钗,一时想岔了觉得是信物,怎么都推脱不掉,就只得趁机行了个礼,跟他拜师了。
因此现在,除了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她和高绝还有一层师徒关系。不过也算是名副其实,她不止从高绝那儿得到大量真气,还将高绝当成了备查字典,什么不懂都去求教。只是这一回,她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对方吐出寒冰真气的寒毒解法呢?
跃入高宅中,入目的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盏烛火,还不到三更天,难道高绝就睡了?这也太早了吧,他们这种顶级的习武之人,不是连睡觉都可以免去,只稍微打坐一下,就能精神奕奕,做什么都很有精神?
“嗯,啊,你好坏~~”
某间房舍中,传来了女子欢愉柔媚的哼叫声,在做什么事已不言而喻。让何当归的行动一僵,是啊,夜晚很有精神,人家高绝一个单身住的大男人,当然有自己的活动。怎么办怎么办,她来得太不凑巧了。
“哦,相公,你好棒,还要~~”
何当归脑门上冒出黑线,高绝又在扬州纳妾了吗,没想到他外表古朴严肃,看起来算是锦衣卫中难得的正派人物,背地里却如此花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能让青儿嫁给这种人!
呃……好像“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她今天还形容过大房义子罗乾义和彭时二人,结果最后证实是她误会了彭时,不过,那个时候柴小姐的叫声也太让人误会了,不过就是正个脚骨,叫得人头皮都发麻了。然而这一回,她可绝对绝对没听错了,屋里面传来的那女声,就是货真价实的叫春的声音——高绝这不要脸的家伙!
呃……这样说他是否太过头了,人家有钱有空闲,正儿八经地娶个小妾生个儿子,怎么就不要脸了。原该怪自己大半夜地跑来骚扰人家,还不敲门翻墙而进,才会听到人家夫妻的隐秘事,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怎么办?还要不要等下去?耳边传来的女子媚声,委实叫人耳根发热。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