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瑛见何当归这样情状,又见那金童玉女相拥而眠的一幕,也不忍心再作弄何当归,只是道:“结果我忙活了半日,弄了个跟你差不多的少女送给瑄弟‘止疼’,他也没接受我的礼物,只说不是你。当时他不能看不能听,双手没有指甲,已经痛得失去触感,什么都不能触碰,甚至都还没拥那少女入怀,张口就说不是你,三小姐啊,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往后可要心无旁骛地做他的小妾,回报他的深情。”
何当归看着孟瑄安详的睡颜,只觉得世上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于是她下床合上帐幔,对孟瑛说:“找顶软轿来抬他,既然师父说他不能见阳光,就暂时用个棉口袋罩住他的头。这里有针线,我和柳穗赶制一个,三爷你快找软轿去吧,找一顶宽敞的,我也要坐里面。”
孟瑛心中应下,口上却哼哼:“你也上轿,岂不要将轿夫累死了……”而人也瞬间出了屋子。
何当归让柳穗用棉布缝个透气的口袋,她自己则按照柳穗的指示去了陆江北的书房,想找找有无关于一阳指的秘籍,好让孟瑄练了给她治病。可到了那书房附近,远远就听见有人在说话,一个声音是陆江北的,另一个也是男声,嗓门里透着尖细,何当归猜,八成是个太监。这两人说的都是些繁冗的官腔,何当归也没细听,只藏在一根立柱后,心生疑惑,陆江北什么时候回山庄的,他没发现他们一行不速之客吗?
如此过了半晌,何当归耳边忽而捕捉到“罗脉通”三个字,立时支起了耳朵去听,可书房里面的谈话声却消失了。她心中忽感不好,有种危险逼近前的压抑感,然后不等她做出反应,已经有一只类似鸟爪的精钢利器落在她的肩头,钢爪轻收,她的肩背就感觉一阵刺痛蔓延开来。纵有百计,此刻也施展不出。
“住手!”陆江北的声音由远而近,带着冰面具的他从书房中缓缓出来,人坐在一个黄木轮椅上,他斥道,“快放开她!”
“可是,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手腕以上全是精钢器械的那个人,一边收紧钢爪,一边在何当归的头上说,“陆总管,咱家素知道你心善,可是你该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昨天的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要不是你平日对什么都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将贼子的内应摆在身边,惹出了多少祸事。唉,咱家平日也是个菩萨心肠,可这一次也……”
随着那人的话,何当归只觉得肩背的痛感更强烈,下一刻,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痛处向下滑落,她猜,那应该是她的血。她咬紧了下唇,只是不吭声,心中一念闪过,大概想到了钢爪人是谁,可她要喊出他的名号来吗?话说,她手中还掌握了不少他的罪证,可千钧一发的时候能救她性命吗?她只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很衰。
“住手,小曹公公,”陆江北的轮椅辘辘上前,焦急道,“她不是奸细,她是我新认的外甥女,一个小孩子家,听到有什么。何况她站的远,能听见几句。当归,你跟我们说说,你听到了什么?”
何当归垂头道:“我才走进来不过盏茶工夫,听见舅舅书房里有客人,我就止了步,转身出去的时候,忽而听得‘罗脉通’三字,心道,那不是我外祖家老太爷的名儿吗,这才在立柱后略站了站,可没等我站稳当呢,这位公公就出来教训我没规矩了。”这也不算撒谎,她的确没听到什么重大机密,一开始都没听进去,难道她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了吗?
陆江北叹气:“你这丫头真调皮,我不是说过前院不能随便来么,这回吃苦头了吧,快过来让我瞧瞧。”
何当归轻轻挣动身子,离开了那只钢爪,而钢爪只是抵在红漆立柱上,并未追来,钢爪的主人也没动弹。于是她垂着头,慢吞吞地走到陆江北的轮椅前,问:“舅舅,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吗?”
陆江北摇头笑道:“腿没受伤,只是人有点儿虚,走不动道儿,山猫就弄来几架轮椅,给我们几人一人一架,坐几个时辰也就习惯了,以后可以经常坐坐。肩膀疼吗?”
何当归摇摇头:“不疼,这位大人没下重手。”
陆江北轻声提醒她:“那还不快谢小曹公公手下留情?”
何当归连忙冲钢爪人福一礼,致谢道:“多谢曹刚直大人明察秋毫,公正无私,不枉不纵,谢大人不杀之恩。”
“哦?”钢爪人的尖细嗓门响起,慢条斯理地问,“你还知道咱家的名讳是曹刚直?你这丫头倒有些意思,咱家还从来没见过被飞鸿爪扣住而不哭的女子,年长你十岁的女子也经不起咱家这一抓,哪个不是哭天抢地的。”
何当归垂眸答道:“小女子曾听舅舅提起过曹大人的事迹,说您是曹鸿瑞大人的左膀右臂,一只飞鸿爪上抓贪官,下毙逆党,东厂上下没有赞声好的。像我这样单薄的小丫头,哪里禁得起您这一抓呢,不过我却心道,我不光禁不住,我也压根儿配不上您这飞鸿爪的名头啊,曹大人怎会真拿此神兵来惩治我?这是断断不可能的,曹大人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