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打算如何?”
十四将叉子扔回盘中,道:“兄弟中,我最敬佩八哥,眼下机遇近在眼前,我自然要帮衬他一把。呆会我就给皇阿玛上折子,替八哥美言一番。”
说着便起了身,欲往书房走。
我拉住他,道:“你觉得皇阿玛前头为何要幽禁直郡王?”
十四愣了愣,道:“直郡王魔怔废太子,不仁不义,皇阿玛依法办事而已。”我牵他坐回炕上,道:“区区道士,几个布片人偶,真能害死废太子么?”略一顿,又道:“我觉得皇阿玛的心还在废太子身上,你别轻举妄动,免得没帮到八哥,反而让皇阿玛以为你们几兄弟结党私营,想要弄什么阴谋。”十四一笑,道:“哪里要弄阴谋...”话没完,笑意渐渐敛住,正色望着我,半响才道:“皇阿玛英明,怎会想到歪处?”
他不傻,只是还没有长大,不成熟,又太过顾念亲情。
我道:“正是皇阿玛英明,你才要小心。此事你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若皇阿玛属意让八哥当太子,有没有你的折子,都不会碍事。若皇阿玛心里没得八哥,即便你写了折子,也无用,搞不好,皇阿玛还会迁怒于你。”
我一说,十四就很明白。
幸运的是,他听得进我说的话。
在行宫闷了两日,十四不耐烦了。平素我深居阿哥所,宅女当惯了所以安得其所。十四不同,以往他都很忙,现在突然没了事做,坐着躺着站着都觉不带劲。我看他左右不是滋味,便提议道:“山下有个小镇,咱们去给阿醒买个拨浪鼓罢。”十四一听要出门,顿时起了兴致,换了青衫就命人备马。阳光很烈,我坐在十四怀里,马步慢慢沿着官道走着,两侧是苍翠的百年大树,树后有青绿的稻田、山村和炊烟里劳作的百姓。细碎的光芒如金子般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我俩身上,夏风裹着泥土的气息迎面扑过,一切那么平静美好,我突然希望——
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
到了小镇,两侧建有市肆酒坊,人群来来往往,无数的绸缎店、酒肉店、书店、妓院等等林立喧闹。十四扯住缰绳,让马步放慢,他的骑术很好,马也很听话。
但还是撞到了人——或者不应该说撞到了人,而应该说,是人撞到了马。
就是现代俗话所说的“碰瓷”。
而且碰瓷的,还是一个穿戴鲜艳齐整,身边带着丫头的富家女。富家女嚷嚷,嚣张跋扈道:“你们瞎眼了么?马蹄子踢到我了!快快下来赔医药钱,不然我要去县衙告你们!把你们通通关起来。”十四打出生到现在,除了皇帝德妃,还没被人骂过,一时愣住了,觉得新奇不已。
后头的暗探,没有十四的命令,并不敢现身。
我开始以为是真的踢到了,毕竟在我的观念里,古代的老百姓都是很淳朴很善良的。十四翻身下马,伸手将我抱下。我焦急的问碰瓷女:“踢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馆瞧瞧?”我本来还想说:“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一定会治好你的伤...”但我打量一眼后,便明白过来。
她身上干干净净的,一丝泥都没有,怎会被马踢过?
要论有没有踢到,十四心里最是明白不过,他好歹是个皇子,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吓人的。他怒斥道:“胡说八道!滚开!”碰瓷女先是一呆,过会子又“呦”的一声,音量提高了八度,喊道:“大哥大姐都来看看,这贼人的马踢了我的腰,他不认就算了,还张口就骂我滚,大伙儿说说这是什么理?”
说罢就有七八个大汗围过来,不由分说的开始指责十四。
见我俩不说话了,碰瓷女越发趾高气昂道:“今儿你们不赔我银子,可别想离开,走,咱们去县衙理论。”此等奸诈之人,我才懒得理,正想叫十四走,十四却道:“我倒想瞧瞧,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有十四在,我没什么好怕的,随在他身后,被簇拥着往县衙走。
到一拐角处,忽的有人凑到面前低声道:“她们和县老爷合起来欺负外地人,你们赔她二两银子就罢了,见了县老爷,指不定还要挨一顿打。”
十四冷哼一声,道:“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到了县衙,碰瓷女击了鼓,升堂后,县老爷一拍案桌,气势汹汹道:“大胆来人,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我在外头与围观群众站在一处,不禁捏了把汗。十四倒好,让他跪,他还真跪了。然后碰瓷女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连家有生病的老母和六岁的小儿要养之类的话都说尽了,骗得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纷纷同情落泪。
然后十四陈述,道:“既然我的马踢到你了,你且露出伤口来看看。”碰瓷女“呸”的吐了一口痰,道:“我一良家妇女,怎能在外头脱衣验伤?”又朝县太爷哭诉:“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县老爷摸着山羊胡须,指着十四道:“罚你赔王氏二两银子,你服不服?”
十四风度翩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道:“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怎能随意罚钱,真是个庸官!”县太爷一听,气得头发竖起,道:“来...来人,给我绑了这艾胤祯...”当场的兵差一拥而上,十四三下五除二,把他们全部放到在地。
县太爷瞧着形势,吓得官帽儿都掉了,卑鄙无耻道:“去,把他同伙给绑住。”
十四的同伙,指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