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让我藏在他的马车里,从东华门出。侍卫要掀帘子检查,十三探出头,寒声道:“爷有急事,让开!”侍卫们不敢太过阻拦,便齐齐退下,放了行。
一出宫门,早有太监牵了马候着,十三道:“要委屈你同我共乘一骑。”我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此等时节,你能帮我,已是天大的恩情。”宝马跑得很快,但路途崎岖,颠得我浑身都要散架。行至半路,十三停下打尖,给马喂草,亦在酒楼买了饭菜。
我没得一点力气,什么胃口也没有。
十三耐心的用鸡汤泡了半碗饭,一勺一勺舀到我嘴边,柔声劝道:“吃两口,不然在皇阿玛面前,没得力气,可怎么求情?”我笑道:“十三福晋真有福气。”又接过碗勺,道:“十四若有你一半的体贴,我就谢天谢地了。”
十三脸上红了红,惘然一笑,默默夹菜吃饭。
刚刚策马飞奔,她依赖的躲在自己怀里,如同一只手掌大的小猫,那样柔然,那样温顺,把他的心都融化了。山川、河流、树木、人群一一后退,他多么希望,这条路,永无止境。
她看起来如此羸弱,为了十四,却坚韧得,连他都觉汗颜。
不过三个时辰,便已到热河行宫。托十三的福,我得以顺利进入行宫。见不到康熙,便找来李德全打探。李德全见了我,很是惊讶,道:“福晋怎会在行宫?”我想往他手里塞银子,但又想,人家是康熙身边伺候的,不见得爱银子,便拿出德妃做挡箭牌,道:“德主子让我向您问好呢。”李德全忙道:“让德主子记挂,是奴才福气,待回宫了,奴才必定亲自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他隐约猜到点什么,道:“福晋可有事嘱托?”
其实要见康熙,我很紧张,手脚打着颤儿,心脏砰砰直跳,我直接道:“我想见见皇阿玛,请您替我通传一声。”李德全为难,道:“皇上昨晚上一宿没睡,刚刚才让武贵人侍奉着歇下了,奴才...”略一思忖,又道:“等晚些时候,奴才寻个时机,再同皇上禀告,福晋觉得如何?”没得办法,我只得答应,道:“有劳公公了。”
待李德全走开,我朝十三道:“我要去看看十四,他关在牢里都三天了!”
十三蹙眉道:“大牢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进!”我红了眼圈儿,哀求道:“你能否帮我想想法子?”十三不忍拒绝我,带着我到了八爷、十四的牢房外。大院层层守卫,全是御林军,果然不同凡响。十三寻来统领说话,那统领是直接对康熙负责的,只听御命。
我半施压半恳求,道:“你知道我母家势力,我祖母是蒙古公主,我阿玛是户部侍郎。”略略一停,又道:“我一介女子而已,难道还会带着十四爷越狱不成?不过是个妻子对丈夫思念和担心而已,求统领通融通融。”又道:“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今日的恩德。”
毕竟是皇室,统领不敢太过嚣张,便道:“等天黑换班时,您再进去。”
我连连屈膝道福。
天一黑,统领命人领着我进了牢房,又叮嘱,道:“只许呆一刻钟。”我点点头,走入十四住的房间。房间不大,有桌椅床铺,点着两盏油灯。十四正面对着墙扎马步,听见声响,转身一看,又惊喜又慌乱,道:“薇薇,你怎么来了?”我几步扑到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道:“你好不好?”十四用袖子替我抹了泪,笑道:“我很好啊,他们不敢拿我怎样,你尽可放心。”又问:“这种腌臜地方,你来做什么?”
我一拳打在他胸口,道:“他们说皇阿玛要杀了你,万一...万一你真的死了...”话犹未尽,已是泣不成声。十四脱下外衫,垫在床板上,扶着我坐下,道:“皇阿玛英明神武,等他消了气,知道我的真心,自然就会放了我,别担心。”
我道:“你关在大牢里,皇阿玛又说要杀了你,我怎能不担心?”
十四看我的眼圈红肿肿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但神情又勇敢又坚定,不由吻了吻我的额头,道:“这儿太危险,你不该来。”
我唇角哆嗦,道:“我知道不该来,但我实在挂念你。”
一刻钟过得很快,出了大牢,十三在外头等着,他在我肩上披了件外衫,道:“李德全让人传了话,让你去殿外候着。”见过十四,想起他住在那样昏暗潮湿的地方,我心里极不是滋味。又因刚才偷偷摸摸,时时提防,此刻忽而松了口气,浑身便软塌塌的,扶住十三的臂膀,半会都回不过神。勉强平定了情绪,我道:“咱们去见皇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