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小年,康熙封了印,不再处置朝事。朝中大臣皆放了年假,十四得了闲,常邀大臣们进府吃酒。不过他们在前院交杯把盏,并不会扰到后院。我会卜卦看星象的消息一传再传,怎么辩驳怎么解释都没用,而且越传越凶,一副挡也挡不住的势头。渐渐的,还真有诰命夫人带着女儿媳妇登门拜访,求我给一个能怀孕的好法子。
嗨,我又不是送子观音!
我的记忆一直没有长进,依然什么都不记得,偶尔会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例如四四方方像座小房间似的四轮车子在路上跑,却不用马和驴子拉,自己就能跑得飞快。有时亦会梦见穿戴极为奇怪的男人女人,以及砌得高高的、直入云霄的楼房等等等等...我把这些说给十四听,十四总会笑道:“你以前就爱说些稀奇古怪的话,现在连做梦都是稀奇古怪,闻所未闻之事...”他并不当真,我也没放在心上。
快过年了,舒侧福晋依着去年的例,给府上的丫头奴才们发了新衣裳和赏银,又因明年弘春的嫡福晋瓜尔佳氏要入府,日子虽没定,但康熙的旨意已经下了,做不得更改,故而府上要另外备一份礼送与瓜尔佳氏府上,才不失礼节。舒侧福晋处置府中事务已久,人情世故颇为精通,只是顾忌弘春是自己儿子,反而不敢自作主张,便事事听我下令。我失去了记忆,对府上之事亦是一知半解,多数由玟秋替我拿主意。弘春乃十四府的长子,处理不当,会叫外头的人以为我们十四贝勒府不懂规矩,遂弄得我也紧张兮兮,翻了很多旧例,又去四福晋府上打听了弘历的操办,才定下礼单,命弘春亲自送去。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我与十四,领着弘春、弘明、阿醒三人往乾清宫赴宴。与往年一样,家宴设在后殿,后宫妃嫔,皇子皇女齐聚一堂,给皇帝敬酒拜年。丝竹歌舞不绝,珍稀佳肴不断,一派欢笑晏晏,喜气洋洋。康熙看着一群的小人儿极是喜欢,命弘春、弘历、弘明、弘暾等皇孙坐在御座底下伺宴。阿醒随坐在我身后,闷闷不乐,道:“额娘,为什么她们可以坐在皇爷爷身边,我却不能?”她年纪不小,这些道理应该懂的,都怪我平时灌输了太多男女平等的观念给她,让她并不像其她皇孙女一样拘谨谦顺。
她的宴席摆着我身后,我回过头道:“坐在额娘身后不好么?呆会你想吃点心,额娘给你拿。”阿醒撇嘴,双手抱在胸口,注视着弘明的桌子,道:“谁要吃点心?!”其实她很清楚这宴席上的规矩,亦知道康熙看重皇孙,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我低声哄她,道:“坐在那儿有什么好?你看弘明弘春,坐得僵直,连话都不敢说,笑也不敢笑,你跟额娘坐着多自在。”又偷偷道:“搞不好呆会回府,弘明嚷饿,额娘还得给他做点心呢。”而弘春现在单独住一个院子,有两个德妃赏的格格伺候着,也算是成家了,不再需要长辈看顾。
阿醒依旧悻悻不乐,偏过脸寻十三爷家的格格说话去了。
十三福晋兆佳氏坐在我旁边的席位,她打量我许久,才道:“你真的脑子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我吗?”我客气笑道:“我虽然不记得你了,但我知道你是十三福晋,进宫前十四将排桌次序都告诉我了。”兆佳氏勉强一笑,道:“那就好...”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说我失忆了好,还是说我知道她是十三福晋好,每回与她对视,总觉有一句莫名的敌意,让我很不舒服,很想离得远远儿,不要与她会面。十三爷倒是不错,他与兆佳氏同席,仔细听着我与兆佳氏说话,却半句多嘴都没有。
他安安静静的,像一个孤高清傲的书生。
半夜散了席,众人守着规矩出宫。我们排在十三爷府上之人的后面,十四与八爷都喝多了酒,还在廊下说话,我一手牵着弘明,一手牵着阿醒,朝弘春道:“去找你阿玛,就说我有句话要同他说。”弘春答应着去了,阿醒嘟嘴道:“每年我的寿辰,都跟没过一样。”我知她心里不是滋味,小孩子嘛,看生日看得比过年还大。我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整个乾清宫的人都祝你生辰快乐了,皇爷爷还特地赏了一柄如意给你,你还想怎样?”
阿醒满腹牢骚,道:“哪里是祝我生辰快乐,无非是顺道说一句罢了,真没意思。”
我安慰道:“呆会额娘给你做生日蛋糕好不好?”话一完,又忍不住想:为什么要做生日蛋糕?为什么我会这样说?阿醒却已兴奋得抚掌道:“好好好,我就想吃...”
不知何时,十三爷已站到了跟前,问:“生日蛋糕是什么?”
阿醒急忙解释,道:“是我额娘做的一种糕点,整个大清,就她一人知道怎么做!连厨房的老李子也是跟着额娘学的。但老李子学得不像,没有额娘做得好吃。”十三没吃过,不知是何物,眼睛深深望着我,浅笑道:“改日我也想尝尝。”
我爽快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