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中,二麻子拉过来一个人,拿腔作势地向小三子介绍,“这是鸡西大耳朵,你得叫刘叔。”
小三子“啊”了一声,抬头看了这个人一眼:不高个儿,挺大的脑袋,挺大的耳朵,眼睛里好像有油一样——很滑腻的感觉。
“这是吉东这一撇子都有一号的‘蓝码’(黑话,职业从事赌博的人)这是咱们特意请人家过来的。”
小三子又“啊,”了一声。
回到屋子里,小三子脱了衣服,一个兄弟端过来一盆凉水,小三子就在外屋地坐着马扎冲洗起来。也许是受王铁影响,小三子也开始爱干净了。
二麻子走了进来,“这四爷还得两天能回来,就把熊掌给他留着得了,”
小三子拧干了麻布,擦着身子,“把那对前掌给王铁送过去吧。”
二麻子一愣,“哦”了一声。
第二天,驾着马车赶了几十里山路,小三子、二麻子、大耳朵,三人来到马桥河。当天晚上就登局儿了(上赌桌)。
这是挺大的一个三间土坯房(大约60-70平米),东西两间,中间是外屋地(厨房)。一进屋就能闻到酱块子和着大饼子的味道。小三子他们来到东屋,这东屋有南北两铺炕,中间隔着3、4米。屋子里挤满了人,还有烟。吵吵嚷嚷声中,你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什么。大耳朵背对着南炕,和一群人在北炕上围坐着一个炕桌——推方子。二麻子盘腿坐在大耳朵旁边捧着他的毡帽,帽兜里是捋得整整齐齐的一打一打绵阳票子——他在给大耳朵“照管儿”。那边炕上、地上挤满了围观的人,基本都是男人。而小三子坐在南炕的炕沿儿上,南炕上人少一点,有多半是女人,她们在支色子。“刨子、刨子、眼儿、眼儿、眼儿”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小三子没玩儿,只是看热闹,更多时候眼睛瞄向北炕。小三子发现,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观察别人也是挺好玩儿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小三子靠着炕琴(木质家具)睡着了。却被屋里的声音变化惊醒了。小三子睁开眼睛看见所有人都在看向北炕,那里,有人拍着桌子,还对大耳朵指指点点,大声吆喝着什么,二麻子好像在那里解释,有几个人似乎还要站起来……来不及多想,小三子一个纵身就“飞”了过去。说是“飞”,是因为小三子本来身手敏捷,加上开始没人注意他,当人们看到小三子出现在北炕上时,就像鬼影飞过来一样。小三子的动作很简单:左手一把抓住那个拍桌子的人的头发、向下一带,那个人的头狠狠地磕在炕桌上,能看到桌子上的方子跳起来又落下;而小三子的右手多了一把匕首,擦着那个人的脖子,扎在桌子上。屋子里登时静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小三子没有杀死那个人,可小三子的刀扎在桌子上太深了,小三子不得不继续抓着那个人的头发压着桌子,才把刀拔出来。包括二麻子,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小三子对着二麻子和大耳朵喊了一声“走!”他们两个才恍然大悟的样子,滚下炕,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向外走去。看他们都到门口了,小三子才从炕上蹦到地上、又蹦到南炕、坐到炕沿上;小三子把刀叼在嘴上——刀刃上还有血,穿上鞋,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那个人的眼神好像已经痴呆了;小三子又扫了一眼其他的人:没有一个反抗的眼神。小三子拿下刀,在大腿上蹭了两下,装进裤兜里,架起双拐,从容地走了出去——整个过程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外边,还是黑天。
大耳朵燃起火把,二麻子把马牵了出来,那匹马极不情愿地蹶的了几次,才套上车。几个人上了马车就一路向西奔去。
一路上没人说话,大耳朵不时地向后张望。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下城子很远了。
大耳朵似乎终于喘了口粗气。对着二麻子说,“你这兄弟真行,才刚也就他能镇住场子。”
小三子斜眼看了大耳朵一眼,突然,小三子伸手抓过大耳朵的脖领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这是、你这是…”
小三子盯着他的眼睛,“癫哈尔?”(装傻)
“你看,兄弟,有事儿你说话呀,”
小三子一举手,他的刀把狠狠地砸大耳朵的腮帮子上,接着,小三子向后一推,大耳朵向后一滚,掉到马车下。马车自己就停了,小三子也跳了下来,看到大耳朵吐出一口血水,带着一颗牙。小三子蹦到大耳朵跟前,按住他,又举起刀……
“别、别、别,”大耳朵发出类似女人的声音,同时,从他的裤裆里掏出一大把绵羊票子。
“都在这儿了。”
小三子摇摇头,一刀挥了过去——挑开了大耳朵的绑腿、连带着血肉,露出大耳朵煞白的细腿,和一条血红的伤口。而地上又洒落一地的绵羊票子。
这里,对于那些不赌博的人也许需要解释一下,小三子为什么突然向大耳朵发难:大耳朵作为职业赌徒被二麻子请来参赌,他不应该私藏赢来的钱,而应该在下了赌场后,大大方方地按照说好的比例分成(当然,他的分成不会太高);小三子发现了他的小手段,对于他的不诚实很生气。
小三子不知道的是:他在马桥河的亮相,为他赢得了,日后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威名——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