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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纵马雪原 儿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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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纵马雪原 儿郎啸

2017-04-20 作者: 朽木听风

第十一回 纵马雪原 儿郎啸

正月十六一清早,小三子向众兄弟们问起起这么两件事儿:一,有谁会打哑语?二,还有谁会打算盘儿?

很快,有两个人被推荐上来,一位外号“二老蔫儿”,他老娘是哑巴,所以打小就会打哑语;另一位“书呆子”,是个油坊主的儿子,念过私塾,后来因为其父耍钱(赌博)败了家、欠下赌债,为了逃债,把儿子送到山上。

吃过早饭(俺这儿冬天都是两顿饭,所以早饭很晚),小三子和一群兄弟坐在院子里,太阳晒得人有了些暖意。小三子先和杜三儿聊起最近的“战况”——当然是赌场上的战况,谁谁谁输了多少,谁谁谁赢了多少等等等。当说到“野鸡脖子”赢了多少,这野鸡脖子坚决不承认:“谁赢谁他妈是孙子,俺可没赢!”小三子看着野鸡脖子笑了,笑得他脸一红。小三子明白,赢钱的总是那几个人,而大多数人是注定要输的,只不过是输多少的问题。可在耍钱场上,有几个人明白人呢?感叹之余,小三子转向书呆子,这书呆子倒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俺听说,你上山都是带着书来的?”

“是,两本《古文观止》,一本《儒林外史》,还有……”,书呆子说着话,就要站起来,小三子挥手让他坐下。

“得、得、得,俺想让你跟着二麻子记账,他不认字,画些个乱七八糟的,俺不放心”

“遵命!”书呆子还是站了起来,又觉得不对,还想坐下,半蹲着的样子很是滑稽,引得大伙儿哄堂大笑。而且打这儿开始,书呆子又混来一个外号“遵命”。

笑声中,小三子转向二老蔫儿,问道:“这哑巴话好学吗?”

二老蔫儿是个矮个子,三十多岁,蔫了吧唧的,听到小三子问话,很不安地拧了拧身子,“不难学,哑巴一般都会看人嘴型,就能看明白一些,你再比划两下,他就能明白。”

“噢,”小三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张嘴问道:“兄弟怎么比划?”

二蔫子伸出右手中指在嘴唇上贴了一下,又伸开五指在脸上贴了一下;又伸出小拇指重复了一遍,告诉小三子,这是哥哥、弟弟的意思。登时,包括小三子,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开始问这问那,学起了哑语,这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欢笑。

跟大伙儿坐了有一个多时辰,二麻子打发人来叫大当家的。在小三子起身要离开时,野鸡脖子用眼神示意,好像有话要说,小三子摆手,带着野鸡脖子边走边聊了起来。大铡刀远远地跟在后面。

“大当家的,九彪这逼养的,俺不知道大当家的咋想的,不过俺倒是有个主意。”

“说”

“九彪马上就得开始招人,俺觉得咱应该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插进去,关键时候挑拨他和日本人的关系,最好能让日本人收拾他,也省了咱的麻烦。”

“嗯,主意倒是不错,让谁去好呢?”小三子的反应,让野鸡脖子有些意外,因为小三子没有表现出很意外的样子。

“谁,俺倒是没想过,不过这些人必须得机灵、还得忠心;人少了还不行,得多几个人相互配合。”

“嗯,你也回去再琢磨琢磨,看谁行;嗯,还有个事儿,你们几个在局儿上(赌局),差不多点儿就得了,你们要是整太黑了,别说哪天俺急眼!”

“嗯哪,大当家的,俺们不能”野鸡脖子的眼睛里流露出感动与敬佩。

“还有,把俺这话捎给杜三儿他们几个。”说完,小三子架拐走了。

“嗯哪”野鸡脖子对着小三子的背影说道。

这里,让野鸡脖子感动与敬佩的是:按照规矩,胡子在自家赌局上赢了钱都要偷摸地“孝敬”一些给大当家的,有的绺子甚至刚发了饷就张罗赌局,把发出去的钱再赢回来。而小三子在轻描淡写之间,就把这份“利”让给了自家兄弟。而且让得坦荡、大度,且又不失仁义。

二麻子叫小三子回来,是因为王铁带回来一副马鞍——为小三子定制的马鞍。小三子在刘黑子那会儿偷着骑过马,可自从没了一条腿,就没想过再骑上去,偶尔看着别人骑马,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可当他看到这副马鞍,似乎又燃起希望,兴奋地爬了上去。

王铁做的这副马鞍,简单地说,就是在原有马鞍的基础上,在上面固定了半个筐,可以让小三子的左侧身子靠在上面。虽然身体的灵活性受到限制,但也足以让小三子放马奔跑。小三子只在院子里遛了两圈,就放马跑了出去。王铁不放心,紧忙骑上马跟了出来。小三子兴奋得脸通红、眼睛直放光,不禁让王铁内心感叹:毕竟还是个孩子!

回来的时候,小三子衣衫褴褛、毡帽上还沾着雪——很明显:摔了。可小三子依然兴奋不已,跳下马,向别人讲述自己是怎么摔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二麻子上来问还添不添菜,结果小三子用手一通乱比划,把个二麻子整蒙了:“妈呀!祖宗,你咋摔傻了,不会说话了?”引得大伙儿哄堂大笑。小三子也强压住笑,告诉二麻子:“你呀,也跟二老蔫儿学学哑巴话,以后咱都是这个”,说着小三子又比划了两下。

“嘁,俺才不学呢”,二麻子说完转身向外走了。小三子突然意识到,这二麻子是知道了小三子让书呆子记账的事儿,心里不痛快了,因为这本来是二麻子的权限范围。不过,小三子自有办法对付他,至于怎么对付他,咱们留到后面说。

看到二麻子走出去,小三子一挥手,豁牙子他们几个“侍候槽子”的也跟了出去。这胡子堆里,规矩多,吃饭也分大槽、二槽、三槽。大槽就是小三子他们几个当家的,二槽就是二麻子他们下一个级别的,依次类推。而给大槽端菜服务的这些人,就叫“侍候槽子”的。

闲话少说,咱说小三子看到下边的人都出去了,第一次提起来想要搬家的想法。

“这些日子,俺一直琢磨着,咱是不是应该搬家呀?”

王铁摇着头笑了,看着小三子,眼睛里是惊讶,还有赞许。

赵亮抬起头看着小三子,眨巴着眼睛,愣了。

四爷脑袋一动,把个空烟袋锅啜进嘴里,吸了两口。

王铁是由衷地赞赏小三子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老辣的想法:一来,对于九彪,小三子搬家等于是从明处躲到暗处,变被动为主动;二来,四爷、赵亮都是在这附近经营多年,与当地三教九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搬家,这些联系就会毫无保留地显现在小三子的眼前,当然,有些联系也会断掉。

赵亮发愣,小三子感觉,他可能更关心搬到哪里。

四爷的反应,让小三子心里有一点疼:四爷救过他的命;还是四爷用枪打断那只猫的一条腿,让小三子从新站了起来,那只猫二麻子至今还当宝贝养着;打那以后,小三子就像被娇宠的孩子,只知道玩儿,四爷从没有说过他半个不字。虽说四爷喜欢白胖的事儿让小三子心里不舒服,但小三子对四爷那是亦父亦师的感情,小三子在马厩里的眼泪不是伪装的。但四爷的反应让小三子分明感觉到了某种距离,似乎有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隔在他们中间。小三子心里有种冲动:他想伸出手拉住四爷,告诉他,俺就听你的。但小三子还是克制住了。

所有人都在沉默,但随着这沉默一分一秒地拉长,每个人都感觉得到,包括小三子自己,有种东西叫做权利,或者地位,就像大树的根一样深深地扎进大地,无可撼动。

许久,小三子说了一句,“这事儿先不要让下面的兄弟知道,等天暖了,再说。”至于往哪儿搬,小三子只字未提。

第二天,远没到天亮的时候,小三子就起来了。俺这地界,冬天里白天短、黑夜长,日头出来,好像一袋烟的功夫就落了。所以俺这地界的人冬天里不干活儿,也不全是因为人懒。但小三子这天起得也太早了:他转到伙房里,刚刚有个人起来点火,看到小三子整个人吓傻了。心说,这大当家的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一早来查伙房,俺偷吃东西也得晚上啊,这一早有啥呀?而小三子看到他的反应,顿时童心大作,开始挨个屋子‘豁楞’,不是把冰凉的手伸进人家被窝里,就是贴着人家耳朵乱喊,等差不多把所有人都扰醒了,把四爷也惊醒了。四爷是端着枪冲出来的,他还以为出事儿了呢。让小三子好一顿不好意思,紧忙向四爷解释,“俺闹着玩儿呢,怪冷的,你快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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