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了,心里很是唏嘘,原来行善却不能善心泛滥,否则就会跟陈老板一样,好心办坏事,物极必反。于是我开始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走到这样的结果去。师傅大概是看出我在担忧什么,于是他对我说,人生就像是一个记账本,记录了你做的每一件好事,也记下了你的每一件坏事。有些好事你是无心做下的,自己浑然不知,坏事也是如此。但是这一切都是因,而最终那个果,终归有个评判的。也许你能够活很大的岁数,但那不见得就是你这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所致,如果你做了坏事,就算你活了很长时间,那也是对你的惩罚,因为你将无尽的自责,让自己活在痛苦里,生不如死。
于是我明白了,先把人做好,再去做事。做问心无愧的事,过程可以忽略,但是因果永远都在。
转了几趟车,总算是到了陈老板家里。房子看上去,和“老板”二字,相去甚远。师傅也说了,如今还留下来跟着陈老板的那些师傅们,大多都是因为佩服他的为人而这样做。那个任道士,就是陈老板收的义子。他自己也带了徒弟,但本领却平平常常,充其量算个水货。这么多年来,陈老板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就只有他是从头到尾的坚持了下来。师傅这么一说,我倒开始有点后悔当年给了他几板砖了。进屋以后,非常惨淡,可谓是家徒四壁。任道士看我们来了,非常高兴非常热情,端茶送水的。房子很简陋,总共一个客厅,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自然是陈老板的,而任道士却是在客厅睡的简易床。另外一个房间的房门并没用关,于是我装作瞎转似的走到房间门口,朝着里面看,发现四面的墙上,都横七竖八的拉满了红线,而红线上面,都挂着一块竹片,上面写着字。仔细一看,那一个个都是名字。于是好奇心起,我就问任道士,这屋里是名牌吗?都是些什么人啊。任道士看了我师傅一眼说,这是这么些年来,经过陈老板的关系而送走的逝者的名字。
我没说话了,恨自己多嘴。走到师傅身边,任道士站起来带着我们,我们就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陈老板的卧室。
陈老板的房间依旧简陋,除了一张床以外,传遍就是个小小的旧沙发。沙发上堆满了衣服,而床脚一侧靠墙的地方,则在地上堆了不少草药,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去掉了秤杆的托盘,上面是一堆锥形的粉末状,暗黄色,周围点了些蜡烛,用来烤那些粉末,于是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屎尿味和重要的味道。
任道士说,陈老板上半身的肌肉已经有些萎缩了,但是下半身尤其是腿却肿大。我看着陈老板,其实就是个干瘪的老头,也许是因为过于虚弱的关系,他的呼吸已经是在靠张大嘴巴来完成了。而且上排牙突出,下排牙却被下嘴唇给包住了。眼睛看上去是闭上了但是眼皮却没闭拢,于是透过眼皮的缝隙还能看到白里透着浓重血丝的眼仁。额头上是厚厚的一层棉花布,任道士说是避免额头吹到风。师傅表情很沉重,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师傅不是医生,对于这种中毒的事,他是没有办法的。陈老板下颚骨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每一次用力的呼吸,都扯动着脖子上的筋,口腔出气,那股气味也怪难闻的,但是我还是没有掩鼻,因为那样的确有些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