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责怪师傅,因为在我听来师傅这番话就有点丧气了。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无法揣测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所以要我们放弃继续深究一样。我是小徒弟,我没有说话的立场,因为此刻我若坚持要对董先生追查到底的话,会让人尤其是师姐觉得我是一个好事之徒。所以我一直在边上没说话。师姐比我成熟很多,我想她也一定联想到了,如果继续查下去,势必会牵扯出一个集团性质的团体,而那是我们无法抗衡的。但是如若不查的话,师姐是不可能甘心的,因为在这场宝物的追逐游戏里,她还是感情上的受伤害者。
师姐站起来了,我就一屁股坐到了她的位置上。我小时候我妈说了,人走江山失,谁叫师傅院子里就那么几个可以坐的地方呢。师姐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思考着,很快她就得出一个结论,她要先赶回柳州。在事情没有闹大的前提下,去董先生的工厂找到他,私事就私下了解了,大不了就是感情告终。但是这件事作为董孝波来说,他欠我师姐一个合理的交待。师姐说完以后,师傅也想了想,师傅点头说,这样也好,你继续呆在这里也不能得到什么结果,还是现在私事的范围内解决了比较好,你这就收拾好东西,赶紧回去吧,随时电话联系就可以了。
师姐苦笑着说,本来打算的也是今天返回柳州,东西提前就收拾好了,但是没想到的是,来到是时候是两个人,回去却变成了一个人。人生就是如此,当你解决了一件麻烦事的时候,另一件就会接踵而至,一辈子,不就是问题叠着问题,麻烦堆着麻烦吗。师姐说完,我和师傅都没有回话,我是因为岁数小,说来可笑,在那一年,我甚至还没有初恋过,比较晚熟。而师傅则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师姐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到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师傅心里的难过,应当不会比师姐少了多少才对。
师姐转身上楼,准备把头一晚整理好的东西拿下来,就直奔火车站去了。临出门的时候,师姐意味深长的对师傅说,师傅,多少年来您一直跟我强调,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我幼年的时候过得不幸,流落街头就是我的果。而被您搭救,成为一个四相道的女猎人,这依然是因果。我年少无知的时候,自傲狂妄,闯下了祸事,最终远离这里,回了家乡,这也是带给我的果,同样的,您因为我的关系这些年来背负骂名,四相道在十年时间里,常常被别人瞧不起,那么这究竟算是您的因果,还是我的因果呢。
师傅没有说话,但是师傅的表情看来,他是认真在思索着师姐说的这些话。师姐接着说,在柳州自立门户,任何因为一起事件认识了董孝波,如果这应当算因的话,果却不该是如今的样子。您常说一个决定足以改变一生,而在发现改变的时候,还能做出另外的决定回到当初的路上,您请告诉我,我还回的去吗?我已经走得很远了,远到我回头的时候都觉得走了好久。您常说人一辈子免不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可为什么我就总是被这些事情缠绕呢?假若当初我没跟着您回家,或许我活不了多久就死了,也或许变成个小贼被抓走,从此过着更抬不起头的日子,这一切难道也是您常说的因果吗?我的果,难道一定是因为我的出身可怜吗?
师姐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好像是一瞬间回想起了自己三十多年来的酸甜苦辣,百味交集,于是看上去有些激动,她带着微微的哭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平凡平静的生活。师傅的眼神里满是慈祥,师傅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在我和师姐之间,他果然更加喜欢师姐。他站着没动,但是口中却缓缓对师姐说,当年带你回来,是我们的互相选择,我也成为了你的因果。这些年你过得苦,这我都知道,你要记住,不管多苦,这都是你的家,你绝对安全的地方,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