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凌峰大多时候也在衙门里办公,就算回到凌府,也是在外书房里呆着,极少回后院来。凌峰的外书房便设置在凌府后花园深处一幢宅子里。在月洞门处,婆子丫头还备了单人拉的马车,徐璐觉得这么点路程还坐车,未免娇气,也不利于锻炼。索性徒步过去,反正后花园再宽阔,也就千百步的距离罢了,还累不倒她呢。
一般大多数人家的书房都设在清幽之地,对环境的要求格外严格,除了清静外,防守也特别的严。进入后花完深处,一条不宽的青石铺就的小路,弯曲而幽静地延伸到眼光尽头,一处静立在湖泊处的独栋二层小楼在参天古树下露出一方屋角。
走近后,阔气宏伟的高大院墙,黑漆大门上挂着着匾额,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壮月楼”三个大字。门半蔽开着,进入大门,再徒步进去,齐整的青石地砖,打扫得寸叶不见,地面纤尘不染。
踏入门槛,徐璐便瞧到天井里有丫头正拿着水壶在浇花,她认出这丫头,叫妙琴,是专门在外书房服侍的丫头。
那丫头也瞧到了徐璐,赶紧上前施礼,“夫人。”
“爷在里面吗?”
妙琴回答道:“夫人要见爷么?爷正在里面呢。”
徐璐点头,继续朝前头走去。也不知是从哪移植来的老槐树,把整个院子遮了几乎一半。以至于徐璐在走近后,才发现,这儿居然还有层层侍卫把守。
徐璐还未踏入台阶,就被人喝斥一声,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两个青衣男子,腰缠长剑,神色严肃警戒地盯着徐璐,“站住!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徐璐那个气,她知道凌峰的外书房应该有许多机密,让侍卫把守也是应当的。但她好歹也是凌峰的妻子吧,也被称为闲人,实在令人生气。
“你们瞧我像是闲人吗?”徐璐冷下脸来轻斥。
这些侍卫一直在壮飞楼当差,又负责死守外书房,而徐璐也从未踏足过壮飞楼,侍卫们也压根就没见过徐璐,也确实没有认出她来,不过瞧着徐璐头上那枚金光闪闪的凤鸟大钗,和不俗的装扮,以及身后的丫头跟随,也多少猜到了徐璐的身份。
但这二人却依然冷着脸来,其中一个抱拳道,“原来是夫人。属下怠慢之处,还请恕罪。只是爷的书房乃府中禁地,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还请夫人谅解。”
徐璐大开眼界,她堂堂主母之尊,居然让侍卫给拦在门外。
“我也不能进去么?”徐璐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抱歉,夫人,请不要为难属下。”
徐璐生气了,瞪着大开的书房大门,“爷在里头吧?”
“是。不过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
徐璐此刻进退两难,强闯吧,万一凌峰发火,她就惨了。可就这样离开吧,又太怂了。正在踌躇时,书房里头出来一个青衣小厮,是凌峰的小厮,叫凌小年。
凌小年一脸恭敬地对徐璐打千作揖,“夫人,爷知道您来了,赶紧吩咐小的来迎您进去。”
徐璐心头松了口气,真要让她就此回去,也太丢面子了。她昂首挺胸踏过半尺高的门槛,便发现,这书房还真阔大,五间上房,全给设计成书房,她正四处观望打量,凌小年又对她伸手,“夫人,这边请。”
徐璐只好撇下满目的打量,随凌小年一并往左走,凌峰的书房简而不繁,家具布置简洁,款式和花纹也不繁琐。几、桌、椅、屏帷、笔砚文具、书几都以简洁素雅为主。其实说是书房,这儿的书并不多,就是两面实木大书架摆成十字形状,上头搁置了些书籍,名贵古玩或是一些花瓶古薰之类的,另一个书架摆放着画卷、瓷做的花鸟,用以充架。角落里摆了几盆青叶盆栽,靠墙的一面,挂了几件兵器,有弯弓,大刀,宝剑,各若干轴,名贤墨迹,角落里的衣架上,还挂有一套白色盔甲。再往里头走,雪青布幔背后,却是另有乾坤。
徐璐怔了怔,一个红木的长条大案静静地摆在正中,上头摆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些文书密谏。桌案后一把太师椅,赫然坐着凌峰。而下面几把通体光素无雕饰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也坐着好几个人。她没有想到,凌峰的外书房里居然还有人在此,想来都是凌峰的幕僚吧。
这些人见到徐璐,也全身起身,齐声作揖,“见过夫人。”
徐璐微窘,赶紧还了一礼,“有没有打扰到诸位?”
我们正在商议事儿,你陡然闯进来,当然打扰到我们了。
幕僚们大都是学富五车的文人,生来便有与生俱备的高傲,自是不大瞧得起内宅妇人的,他们正商议着事儿,徐璐就闯将进来,若非顾忌着是上峰夫人,早就不给好脸色了。
徐璐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完全没有想到凌峰书房里还有人,看样子似在商议军机要事。
凌峰起身,来到徐璐跟前,语气温和,“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好了。”
徐璐小心观察凌峰神色,看他似乎没有动怒的迹像,心头微松,点了点头,又折了回去。她来到书房的另一边,房门右侧进去两间房,落地式的雕花琉璃屏风后,桌椅齐全,靠墙的一面设有椅子茶几,靠窗的地方设有软榻,大圆桌过去,洗脸架盆碗齐全,还有一张床,看着床上的被褥枕套,徐璐有个古怪的想法:如果凌峰哪天与自己吵架了,这人完全可以歇在外书房了。瞧这儿,一应摆设寝具齐全,就算十天半月不回后宅也都成的。
徐璐在软榻旁的四方小几子上抽了一本书,就靠坐在软榻上,看书打发时辰。
她带来的丫头,并未进入屋子里,只是留到外头抱厦里侯着。凌小年是外男,也不好过来服侍徐璐,便把专门在外书房服侍的妙琴妙棋喊了进来。
妙琴捧着一盘瓜果,上头撂着个茶杯,妙棋手上端着个填漆的盘子,二人朝徐璐福了身子,声音清脆道:“夫人,请喝茶。”
“夫人,这些水果都是井水湃过的,今儿天气有些闷热,吃些水果减减热。”
二人分别把茶和果盘放到小几子上,徐璐看了妙琴一眼,说:“天气有些闷,又走了一大段路,怪热的,拿把扇子来,给我打打扇。”
妙琴愣了下,笑着说:“夫人吩咐,原是奴婢的福气。可奴婢手上还有些事儿,都是爷交代下来的。夫人您看,等奴婢把爷交代的事儿弄妥当了,再来服侍夫人可好?”
徐璐淡淡地道:“既如此,那你去吧。”
妙琴又说了几句奉承话,然后恭敬退下,出来后,唇角却浮起一抹得意冷笑。
哼,什么东西,仗着是爷的夫人居然敢指使起我来。我虽是凌府的奴才,可一直服侍在外院,你再横也管不到我头上。尤其她那样的出身,只要抬出爷来,量她也不敢再指使自己。
徐璐又看了妙棋一眼,妙棋没有妙琴那么厚的底气,先前秋香几人的下场还明晃晃地摆着呢。于是赶紧说:“夫人稍候,奴婢去取扇子来,给您打扇。”然后快速去了西厢房,那儿有一间专门的库房,专门用来堆放四季应用之物,很快找出把扇子,来到屋子里,站到徐璐身后,不轻不缓地打着扇。
其实现在十月的天气,虽然有阳光,但并不热了,尤其书房四周都有古树围绕,树荫成林,屋子里非常凉爽。但徐璐生气刚才妙琴胆大包天。明知凌峰书房里有人,居然不告诉她,让她在凌峰以及下属幕僚前落了个娇蛮跋扈的名声。刚才有心要治治她,这人倒是有骨头的,居然敢拿爷们的事来堵她。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就要中午了,凌峰与幕僚们还没有出来,而妙琴也一去不复返,徐璐静下心来,觉得妙棋还算守本份,于是让她下去。等她书看到一半时,凌峰总算过来了,“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外院来了?”
徐璐抬头,不紧不慢地起身,“想爷呗,所以就过来了。”
凌峰坐到软榻上,拉她一道坐到软榻上,俊脸凑了过来,双目含笑:“有多想?”
她身子偎近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凌峰哈哈大笑,“真如此?那让我感受感受。”说着厚实的双唇就落了下来,压在她嫣美的双唇上。她搂着他的脖子,夫妻二人倒在软榻上,亲热了好一会儿,凌峰这才放开她,“嗯,果真如此。”
徐璐脸色微红,习惯性地捏了他一把,“爷的正事商议完了?”
“商议完了。”他看着她,说:“我一般都喜欢在书房与幕僚们商议大事,边边有许多重大机密,所以我在书房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何人踏入这儿都要受到盘问。你以后要过来,事先通知我一声。”
尽管他说的很是委婉,但徐璐仍是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变相地替刚才侍卫们的粗暴说话呢。
她哪会与那些侍卫置气,都是职责所在罢了,只是当着下人的面,被驳了面子,一时下不了台罢了。
她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爷书房里还有人。不然我肯定不会过来打扰的。”
凌峰点点头,他知道这丫头一向明事理的,稍微点拔两句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