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头一惊,显然,方大夫人这是变相地替徐璐出气,或许,她本人厌烦那一桌人对徐璐的挤兑,又或者,厌烦有人在方家的寿宴上公然欺负方家的客人。
虽然镇国侯府是方二夫人当家,但有方大夫人的金口,依然管用,方家的丫头立马去请那几位客人去别的地方用膳。那几人脸色发白,她们虽然也是世家出身,可到底只是旁支偏系,各自的娘家又没多大出息,哪比得上势大根深的方家,这会子见方家动了真格,这才害怕后悔起来。
但为时已晚,方家丫头可不会听她们的解释道歉,依然恭敬而强势地请了她们出去。并顺带把桌上的酒菜收走。
有几位妇人再也坐不住了,其中一位妇人起身来,责骂了其中一个年轻媳妇,“你倒是比我还尊贵了,啊。客随主便你不懂么?还要主人给你另外安排,公主都没有你这般排场。”
那年轻媳妇,正是周家三奶奶,那妇人便是周三奶奶的婆母,媳妇在外头给婆母丢了脸,又一口气得罪了方家凌家,周夫人如何不恼?越说越气,最后怒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素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叫你少与这人来往,你偏不听。给我滚回去。”
周三奶奶被骂得泪眼汪汪,却也不敢作声,只得低头捂脸匆匆离去。
周家祖上曾做过正三品的詹士府,虽然如今大不如前,总算姻亲还算有点身份,这才勉强能够参加方侯爷的寿宴。但媳妇却一口气得罪了方家凌家,周夫人自然是气得不行。可事已发生,也只好尽力作描补,喝斥了媳妇后,又冷冷地盯着文大奶奶,咬牙道,“我这媳妇虽蠢笨不堪,可到底心地不坏,哪比得上文奶奶的本事。日后还请文奶奶离我那笨媳妇远一些,没得带坏了她。”目光又看向认识的李四小姐,赵家奶奶,这二人都是周夫人的亲戚晚辈,怒道:“你们两个棒槌,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回去好生面壁思过去。”
李四小姐和赵奶奶这时候也明白自己上了文大奶奶的血当,这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顶着火辣辣的脸,也不敢看任何人,匆匆捂脸离去。
周夫人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一番喝斥后,又赶紧来向方大夫人和徐璐陪罪。
“小辈们蠢笨,没脑子,让少夫人受委屈了,还望少夫人原谅。今儿是方侯爷的寿辰,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改日再带几个蠢货登门向少夫人陪罪。”
尽管不认识这妇人,但徐璐还是很佩服这人能屈能伸的本领,温文笑道:“夫人言重了,些许小事,我并未放心上。夫人快快回坐位,咱们先吃饭。”
“对对,先吃饭先吃饭,呵呵。”
这时候,与文奶奶同一桌的女客,被周夫人喝斥走了三位,另两位也坐不住了,不过她们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一个见机不对,对文大奶奶怒道:“文徐氏,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总算看清你了。从今往后,咱们绝交。”
另一个正愁找不着退路,见状,也有学样地愤怒起身,一脸的痛心疾首,“怪不得你要拉我同坐一桌,又总是说凌少夫人的坏话,敢情是拉我们充当你的打手。文徐氏,咱们梁子结定了。”然后也怒气腾腾地走了。
桌上只剩文奶奶和徐六小姐,徐六小姐与文奶奶是姐妹,自然不忍心丢下姐妹,但刚才的事儿已够丢脸,这时候早已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众叛亲离的文大奶奶这会子才是真正的上不沾天下不占地,武夫人却在这时候继续补上一刀,只见她悠悠地对旁边妇人感叹地道:“这孩子以前我瞧着,明明还好好的,也没那般刻薄呀,怎么嫁到文家后,就刻薄成这样了?”
与她同坐的妇人,是永庆伯府夫人,闻言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大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
另外一位妇人赶紧接过口道:“大概是吧,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怎的就成这样了。”
不用看文奶奶的脸色,便知这时候的她,绝对是难堪无法下台的地步,再被武氏当场补刀,更是羞愤欲绝。
这时候,徐梦雅上前,一脸的斥责不赞同,“四妹,刚才魔怔了不成,四妹夫和凌少夫人是否有婚约与你何相关?反正凌少夫人也攀了高枝,你又何必替四妹夫打抱不平。”然后又对徐六小姐道:“六妹妹,四妹妹这样,你也不劝劝。真是的。”
徐六有苦难言,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讷讷地道:“二姐姐说得是,是我,是我不好……”
文大奶奶一脸呆滞,显然还没有被刚才人人不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而叶少夫人已关心地拉了她的手,安慰道:“行了行了,你也该庆幸人家攀了高枝,不然你还没法子找到四妹夫那样的如意郎君呢。好了,别气了,看你脸色不大好,随我回去吧。”
不愧为赫赫威名的叶徐氏,这描补的本领就是高竿,区区几句话,不但扭转乾坤,还替文奶奶圆了面子,只把她对徐璐的怒火化为对丈夫的不平,果然够厉害的。
徐璐这时候也才知道,文奶奶为何敢明着给她难堪,她对何大夫人笑道:“刚开始我还纳闷呢,我又没招谁惹谁,怎的就有疯狗来咬我。敢情是受了某人的挑唆,难怪,难怪。”
何大夫人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
文大奶奶忽然咬牙切齿地叫了声:“你!”她目光发赤地瞪着自己的嫡姐,“你这个……”
徐梦雅却说,“四妹,看你脸色好难看,大概是魔怔了,你们赶紧过来,赶紧的,把四妹妹带出去找大夫瞧瞧。”话还没说完,已有几个身穿绯红色长衫外罩白底青缎比甲的丫头围住,“四姨奶奶,让奴婢带您下去歇着吧。”
“放开我,文徐……啊……”不知怎么的,文大奶奶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几个丫头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徐梦雅赶紧说:“唉呀,不好,奶奶晕过去了,快快,把四妹妹抬出去请大夫。”然后又对客人们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四妹妹大概有些不好,我可不放心,我先送四妹妹回去。诸位,失陪了。”
徐璐侧头对方大夫人道:“看来,有人被当了枪使。”
方大夫人也淡淡一笑:“若非有心魔作祟,人家也没法子拿她当枪使呀。”
徐璐若有所悟,点点头,展颜笑道:“那倒也是。”
方大夫人道:“吃饭吧,没必要为着不相干的人饿肚子。”
有方大夫人的力挺,武夫人的维护,及徐璐强悍光棍的作风,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果真无人再敢给徐璐难堪,反而还有不少人来找徐璐说话,问些泉州风俗文化,皮肤保养之法,头上戴的首饰是哪儿打造的,衣服是哪家做的,胭脂是哪家买的。
虽然这些人里头也带着别的目的接近徐璐,但徐璐说话轻声细语,人又温和,又有点点墨水在肚子里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五分马屁拍下去,三分真诚,两分幽默,很快就获得不少好感。在临走之际,还收获了不少邀请。
“诗会?我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还是不要去献丑了。”对于某位侯府千金的邀请,徐璐抱歉地拒绝了。她本来就学识有限,再则,凌峰曾告诫过自己,那些诗会品画会什么的,都是贵族里的闺阁小姐们玩的,她一介已婚妇人,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了。
尽管贵族千金并非人人都是才女,但谁又能像徐璐这般,敢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学识有限?徐璐的自曝其短,不会让人心生歧视,反而觉得这人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