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秋韵尽管摆出自责的神情,但眼里却依然有着不以为然。徐璐心灰意冷,倦倦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咱们说不到一块儿,还是拆股吧。当初我可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作本钱。红利什么的我也不要了,你把本钱还我就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相干。”
秋韵心中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呀。虽说当初徐璐确实给了她全额本钱,也帮了她不少忙,但这几个月来,她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却还要把大部份收入上缴,心头不是没怨言的。可人家有权有势,她也没胆子说半个不字。
如今既然对方主动提了出来,正中下怀,尽管会得到忘恩负义的帽子,但为了将来做生意不受制肘,挣的钱可以全收进腰包,秋韵也认了。
秋韵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徐璐拿出当初与她写的协议,秋韵仔细看了看,仔细收入怀中。然后对徐璐露出诚恳的笑容,“少夫人,我想,我让您失望了。可也请您理解,我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自小生长在富贵家,锦衣玉食,饭来张口,哪能体会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为了生存而挣扎的辛酸?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再造之恩。我却与您一拍两散,恐怕您心里早已认定是我忘恩负义之人了吧。”
徐璐没有说话,她实在是懒得理她了。看也不看她一眼,“夏荷,送梁姑娘出府。”
既然秋韵已恢复自由身,徐璐也就改口,称她为梁姑娘。
夏荷上前,冷冷地盯着梁秋韵,“梁姑娘,请。”
梁秋韵起身,脸上闪过无耐,她诚恳地对徐璐道:“少夫人保重。您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住的。”
见徐璐没有理自己,梁秋韵有些无耐,但也有怒气。她知道她太急躁了些,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也无益。再则,徐璐是救过她的命,但她这几个月起早贪黑,也陆续偿还了三百多两银子。按着一个丫头平均二十两银子的身价来算,她已是给出了十倍的报酬。这样算下来,也两不相欠了。
梁秋韵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讨厌被人拿捏着恩情夹恩图报。这回凌家替她整治王如海,她还是感激的。但徐璐心安理得收下王如海赔偿的银子,又让她低看了两分。这些人,表面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实际上,骨子里依然有着为富不仁的特性。
尽管徐璐没有对她夹恩图报,但至始至终表现出的高高在上,依然让她不舒服。
幸好,她再也不必向这些人打交道了。
当然,她也会向徐璐证明,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的。
……
“……你说,秋韵这人,也不知脑子是怎么生的。觉得咱们富有,就该舍弃该得的利益。哼,真是好笑死了。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晚上,趁凌峰下朝后,夫妻俩在东次间吃晚饭,徐璐一边吃,一边向凌峰抱怨梁秋韵,语气很是不平。
凌峰好笑地望着妻子气呼呼的小圆脸,觉得格外可爱,惹人怜爱极了,忍不住趁丫鬟不注意时,捏了她的肥脸一把。
徐璐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斥道:“你究竟有没有听呀?”
“听着呢,你说。”凌峰一边刨饭,一边欣赏妻子气得粉颊通红的脸蛋儿,心痒难耐。这丫头肯定不会知道,她生气的模样,也好看极了,水光潋艳,妩媚灵动。他真恨不得用他的蛇尾把她缠到天荒地老。
没有发现丈夫满肚子的龌龊心思,徐璐忿忿不平地道:“真是太气人了。她好像怕我对她夹恩图报似的,这般迫不及待。还有,居然觉得我不该得七成股息,凭什么我不该得?当初她开店的时候,我可是又出银子又出人手。不然她人生地不熟哪那么快就打开局面?她只想到她辛苦负出却让我占大头的不平。却没有想过,我可是出了人力钱财。凭什么不该得?”
说了一大串,发现凌峰心不在蔫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徐璐气得不到,“凌齐缘,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这还是妻子嫁给自己两年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悸动。
不过看着妻子气成这样,凌峰赶紧收回心神,说:“多大点事?值得你气成这样?那秋韵一看就是个没大格局之人。散伙就散伙呗,有啥大不了的。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如何高兴得起来。我就是气她认为我们富有就不该得应得利益的想法。”
“拥有这种想法的人,这世上没有十个也有五个,至于气成这样么?这样的人,爷我可是见得多了。”
“那爷又是如何处理的?”徐璐好奇。
“还能怎么处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呗。”凌峰好笑地捏了她的鼻子,“别气了吧,气多伤身。”
徐璐经过一通发泄,也没了怒火,但仍然有淡淡的不甘,“我承认这梁秋韵是有大志向的人,绝不甘心平凡,可也要有相对应的格局才成。可你瞧瞧她,唉……算了,不说了。这样的人,不打交道最好,免得把自己给气着了。”
凌峰笑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她那样的想法,本来就不对。迟早会有吃亏的一天。还有,她想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但她只是女子,若无拿得出手的身份,早晚要被人吃得尸骨无存。”
徐璐又笑了起来,“是呀,她一个弱女子,无背景,无靠山,想要把生意做大,谈何容易。也不是我自己往脸上贴金,王如海的事儿若非咱们给她撑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她那么聪明的人,也该知道,做生意有个靠山是多么难得的,怎的还要把咱们往外推呢?”
凌峰笑道:“你怎知人家没靠山?说不定,人家又另外找了个靠山。”
徐璐呆了呆,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然后又在想,梁秋韵又能找什么样的靠山呢?
凌峰说:“行了,都不是相干之人,何苦花费心思在那样的人身上。横竖都与你无关了,还是少操这些心吧。”
开年后,朝堂上也未有较大的动作,一切都是四平八稳地过着。徐璐收到了来自父亲徐成荣的来信,称妹妹徐琳今年已十五岁了,也该把她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福州那样的地方,达官显贵虽多,但并产适合徐琳。毕竟将来徐成荣也有离开福州的一天。加上徐琳长相普通,人又木讷,老实有余,应变不足。徐成荣决定,还是给徐琳找个老实可靠,不需要太富有,生活小康的耕种之家就成。那种书香门弟或高门大富想都别去想。
徐璐很赞成父亲的想法,妹妹徐琳确实不适合高门大户,就是普通的书香门弟之家也不成。她见多了那些读了几天书或有些许功名在身就把下巴傲上天的寒族子弟。这类人,以徐琳那样的性子,只有吃亏的份。还是依父亲之见,找个老实可靠的小地方就成。家中良田,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便成。
就是怕田氏心太高。
不过父亲信上说,还是想把徐琳送到京城,让徐璐给她找个婆家。因为凌家在京城根基深厚,将来把徐琳嫁到京城,两姐妹也有照应。
徐璐头痛起来,她倒是想与替妹妹作主,怕就怕田氏要求太高呀。
父亲的信很长,整整四大篇,妹妹徐琳占了一篇,两个弟弟又占了一篇,官场上的事也占了一篇,开头是自我褒奖他把福州治理得极好,与新任督抚处得也还不错。并深切肯定他能有今天,全是女婿的功劳。然后就是限晦的试探,还有两年他的知府任期就满,是不是该挪挪位置。
徐璐再一次头痛起来。她也期望父亲一路高升,可他才在知府的位置上干了一年不到,就想着高升,他以为凌峰是万能的?
想了半日,徐璐提笔,给父亲回了封信。
花了一下午的时光,总算搁了笔,待笔迹干后,折好装进信封里,让人送了出去。
见徐璐总算闲了下来,夏荷这才进来,“少夫人,夫人身边的巧英姐姐来了,说奉夫人之令,请少夫人去晚香堂,夫人有事儿与您相商。”
……
武夫人正靠临窗大炕上,手枕着头沉思。头戴镂空丹阳挂珠钗,齐眉金抹额,穿着亮缎藏青色织金刻丝对襟褙子,与外出的华丽装束不同,这身打扮比较家常随意。却自有种清晰的雍容气质。
“夫人。”徐璐上前恭敬福了身子。
武夫人坐直身子,指了指身旁,“坐,我有话要与你说。”
徐璐默默地坐到炕沿,轻声问道:“夫人可是遇上烦心事?”
武夫人长长叹口气,“我也不瞒你,是峰儿的子嗣问题。”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她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武夫人。她相信,人首蛇身的凌峰,想要得到子嗣,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所以即不忐忑,也不心虚,而是冷静地道:“夫人可是想好了良策?”
武夫人叹口气,“我若是有,就不会来找你商量了。”她看着徐璐,“峰儿的秘密,想必你也知道。我也不瞒你,你能接受这样的峰儿,我还是很欣慰的。只是峰儿如今年纪也大了,却苦无子嗣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深有同感,因她肚皮一直不曾有动静,一些被凌峰打压过的政敌则四处散播谣言,称“坏事做绝了,活该绝后”之类的恶毒诅咒。
徐璐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当面锣背面鼓地找人家算账吧。
徐璐轻声道:“夫人什么好的建意,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对策,天无绝人之路。只法总是想出来的。”
武夫人不料她如此深明大义,不由松了口气,“我和侯爷仔细商议过了,有三种方案。我都说与你听。”
第一种方案,那就是从秘密抚养的孩子中,挑选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以外室子的名议,安排进府。再过继到徐璐名上作嫡子。第二种方案就是从族中过继一个。第三种,就是自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