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稍后宇文承川回来后,顾蕴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如此既能让辽东铁骑的将士们知道皇上心中始终有他们,事无巨细都想着他们,让他们越发的忠于皇上,将来越发没有后顾之忧的上阵杀敌,又能让数百宫眷宫女终身有靠,岂非一举两得,不,一举多得?就是要委屈皇上,以后只能长年累月的对着我这一张脸,慢慢儿的还不定得怎生腻味呢,不过出了先皇的孝期就可以选秀了,还是三年一选,只要皇上有那个心,也委屈不了您的。”
后面的话又娇又酸,虽是开玩笑,多少也带出了几分顾蕴内心的真实情绪来,谁让她的男人如今是皇帝了呢?
顾蕴虽不觉得宇文承川当了皇帝,就不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君夫,得先是君,后才是夫了,架不住平大太太与祁夫人等真心关心她,真心为她着想的人都急得不行。
还在先帝大丧期间,便不下数次忙里偷闲的劝她、提醒她:“娘娘如今可不能再似以前待皇上般随意了,凡事都得想在皇上前面,做在皇上前面,能不为皇上添麻烦,便尽可能不添任何麻烦,反而要加倍的替皇上分忧解劳,让皇上知道您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无论任何时候,都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才是,如此再凭着以前的情分,娘娘与两位殿下方能永无后顾之忧!”
顾蕴知道大舅母和大伯母们的担心,也明白她们的想法,若宇文承川一直是太子,再不然只是个闲散宗室,她仗着多年的情分和娘家外家的势力,自然能求仁得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偏偏宇文承川从来不是闲散宗室,如今更是成了皇帝,那她当然不能再奢望他余生只守着她一个人过了。
另一方面,大舅母与大伯母都生于世家嫁于世家,打小儿见惯了这样的事,看得自然也比寻常人透彻,于她们看来,女人算什么?说到底不过只是玩意儿,是男人制衡撒欢的东西罢了,只要不动摇到自己的地位,不威胁要自己儿女们的利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蕴不愿意相信宇文承川是那样的人,也接受不了他有朝一日会成为那样的人,当着平大太太与祁夫人的面儿,便说的是:“皇上不是那样的人,我自己的枕边人,我还能不知道么?大舅母与大伯母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们担心的事,绝不可能出现的。”
然她又怎么可能丝毫不将这话听进心里去,又怎么可能丝毫没有担心与害怕?那她与宇文承川这十几年的感情,也不叫真感情了。
没有刻骨铭心的爱,自然不会患得患失。
所以顾蕴这会儿当着宇文承川的面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心里的酸涩和患得患失带出了几分来,没道理就她一个人难受,他却没事儿人一样,甚至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罢?那也太不公平了!
宇文承川被顾蕴娇媚的一瞪瞪得心里直痒痒,他刚接手朝政,纵以前也一直奉旨监国,到底只是监国,与如今凡百事务都得乾纲独断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以致他连日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别说与顾蕴亲热温存了,连像现下这样,夫妻两个聚到一块儿安安闲闲说话的时候都少。
当然,如今尚在先帝的热孝期内,他与顾蕴理当以身作则,也的确什么都不能做。
是以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火压下后,宇文承川方正色点头,赞许道:“蕴蕴你这个主意倒是好,总不能让辽东铁骑几万将士都打光棍儿才是,便是放到朝堂上去说,当也不至有人敢公然反对,朕的嫡系人马,难道还不许朕稍稍偏向他们了?于那些无依无靠的宫眷宫女来说,更是行善积德,让她们在宫里荒废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已是有伤天合了,再让她们继续荒废下去,直至老死,谁没有母亲,谁没有女儿,谁没有女性晚辈的?推己及人将心比心,想来也不会有人反对。”
只要朝堂上没人敢反对,私下里便也不怕有人就此诟病蕴蕴,说她善妒或是借机清除异己了,皇后娘娘一心为公,一心向善,谁敢有二话,有这样宅心仁厚的国母,难道不是大邺江山和万千臣民的福气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辽东铁骑再是宇文承川的嫡系,那也是宇文策一手一脚建立壮大起来的,如今兄弟两个君臣相得当然没的说,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日他们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的君臣决裂呢?当年先皇与罪臣林永继之间的兄弟君臣之情,难道打一开始就是假的么?
所以有这样施恩于数万将士,让数万将士知道该真正效忠于谁的大好机会,宇文承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固然不想让自己重蹈先帝的覆辙,到头来近乎众叛亲离,可该用及帝王心术时,他也不会手软,这不是悲剧,恰恰是为了防止将来悲剧的发生,他既已在其位,自然要做自己身在其位应做的事。
他更不想失去宇文策这个好兄弟好臣下,到头来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儿,他光想想,已觉得难以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