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闭着眼睛,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各种情绪,努力的找出本尊记忆中关于苏景华的那些片段。
这些天她初来乍到,一来忙着应付宋氏,再来也努力适应环境,加之这具身体到底之前经了一场折腾,大病一场,极容易疲倦,故此她也没能好好的回忆下苏景华。如今这一翻找便蹙起眉来,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才好。
却原来宋氏阻止璎珞姐弟见面,苏璎珞又是个怯懦没用的,竟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景华的身上。每次好容易见了面,她从来都不关心弟弟在外头的境况,不是抱着弟弟哭天抹泪的感叹两人的苦命,就是哀诉自己在内院的种种可怜凄惨,然后就对苏景华各种施加压力。
总是念叨着让苏景华好好做学问,将来考中了功名好为自己撑腰如是。更离谱的是,苏璎珞在内院艰难度日,无以为继,听闻外院男子的月例银比闺阁女儿每月多二两,每每见了弟弟总要张口讨银子。
苏景华本就年纪小,早先还依靠姐姐,亲近苏璎珞,可每年好容易和姐姐见面都是这般,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姐弟俩便成了如今这般。即便苏璎珞痛哭流涕,苏景华也只是淡漠的看着。
尤其是最后一次见面,苏璎珞为了筹措银两置办好看的衣裳首饰去勾引乔恩岷,强硬的取走了苏景华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玉,当给了当铺。那块玉虽质地好可却裂了三道暗纹,是苏璎珞姐弟的生母在临去时放进苏景华襁褓里的,苏景华一直不曾离身过,珍惜非常。
也可能是这件事使得原本就薄弱的姐弟感情更加雪上加霜,璎珞回忆起这些来,倒能理解苏景华方才的所作所为了。她有些无奈的抬手揉着眉心,脸上神色黯然下来。
突然手上一暖,璎珞睁开眼睛,却见一直缩着身子躲在车厢里头的苏瑛紫探身过来抚上了她放在膝头的右手,迎上苏瑛紫关切的眼神,璎珞勉强苦笑一下,道:“以前是我糊涂了,自病了一场才算活明白了过来,五妹妹莫见笑。”
苏瑛紫便握着璎珞的手轻拍了下,低声道:“夫人为三弟弟也算煞费苦心了,有一点云妈妈其实没说错,三弟弟总归是三姐姐的亲兄弟,血缘不是说切断就能切断的,好在三弟弟也还年少,三姐姐如今明白过来,总归不算晚,一定还来得及的!”
苏瑛紫明亮的眼眸中没有探究和质疑,只有温和的关切和坚定,对于她此刻毫无保留的安慰璎珞是感激的,不由反握了苏瑛紫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道:“五妹妹说的不错。”
此后马车中再无人说话,马车滚滚似转了两个弯便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想是到了主干道上。
吆喝声,叫卖声,街头各掌柜们早起问安声,小孩儿跑来追去的欢笑声,大人的喝斥叫骂声……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热闹而真实。
马车也渐渐慢了一些,因早市街头有不少从城外赶着来城中贩卖农家生产的乡下人,也有不少赶早上街来采买东西的人,乱七八糟,苏府的几辆马车果然被人群给岔开了。
璎珞寻了机会叫了停,丢给车夫一百钱,打发他去街边买胡家烧饼,苏瑛紫便瞅准时机溜下了马车,低着头,矮着身子,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