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瑛雨姐妹到底年幼,顿时便涨红了脸,往后缩了缩身子。璎珞望向苏瑛莺,却见苏瑛莺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浅笑,倒像是没有听到姑娘们的嗤笑声般。
她脚步款款地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姿态从容大方地坐了下去,还冲那些偷偷嚼舌的姑娘们笑着点了点头,一时间倒是震住了无数人。
大家见她这般姿态,再取笑倒反而落了下乘,渐渐的便没人再提这些事儿,只又若无其事的回过头,依旧三三两两的说笑起来。
苏瑛玥坐在了苏瑛莺的身边,却是笑着道:“四妹妹可真是厉害。”
苏瑛玥上次就是因被苏瑛莺坑了一下,这才害的受了重罚,跪祠堂又得了风寒,一直病歪歪的养到了现在。这会子她虽满脸笑意说着赞叹的话,可眼眸中的嘲意却是一览无余。
苏瑛莺瞧了眼苏瑛玥,笑着回道:“彼此彼此,三姐姐也是长进了不少。”
苏家几个姐妹都围坐了下来,璎珞自然不会用昌平侯府的糕点和吃食,不过和苏瑛紫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没过两柱香时间,屋中的姑娘们便多了起来,香衣鬓影,朱钗宝翠,挤了一屋。人多了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不断传出。
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早便和相熟的姑娘凑做一堆说笑去了,苏瑛玥虽然是刚回京不久,还没能出门参加过聚会,可她是苏瑛琼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苏瑛琼该是早拜托了昌平侯府的姑娘,故此苏瑛玥也被白锦华拉着说笑去了。
苏府姑娘这边就只剩下璎珞和苏瑛紫二人还呆着,璎珞是心思不属,脑海中总闪过方才在侯府门前秦严和她说话的情景,老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因此连结交手帕交的兴致都被打压了下去。
苏瑛紫倒是有心多认识些姑娘,可她纵平日也算聪颖早慧,可到底跟着姜姨娘避居惯了,在穗州时宋氏便没怎么带她出过门,这会子面对一屋子的贵女们,她一时也实在不知该怎么结交。
璎珞见她绞着手中帕子犹豫不决,不觉凑过去低声道:“七妹妹瞧,这哪里的宴席果然都是一个样的,这嫡庶就是天敌,便连这平日里姑娘们凑在一处玩闹,也是嫡出的一堆儿,庶出的一块,可笑那些大老爷们在前朝玩着心术,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回了内宅竟然真就相信妻妾和谐,嫡庶相亲。”
她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昌平侯府两位庶女的方向,又往白锦华的方向瞧了眼,苏瑛紫顿时便眼睛亮了亮。确实,她就是觉得这里都是京城各府的贵女们,一时泛怯,不敢迈步,如今被璎珞一提点倒不怕了。
她不往那嫡出贵女们的面前凑就是了,那些庶女堆,便出身高门,左右大家都是姨娘出的,也摆不出什么高贵来。
见苏瑛紫微咬着唇,还有些犹豫,璎珞便又道:“七妹妹那间绣铺不是已经开到了四通街上吗?今儿七妹妹手中的帕子就是那位有独家绣艺的绣娘绣的吧?瞧着很是有些不同呢,鲜亮好看的紧。”
苏瑛紫闻言双眸绽放出神采来,嫡女们未必注重女红绣活,可一般庶女却不得不在这上头下足了功夫,或是练就了一手好绣活平日里做活计讨好嫡母,或是凭此提高身份,刺绣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一准能马上引起共鸣。
苏瑛紫望着璎珞不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五姐姐提点。”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璎珞,道:“五姐姐不一起过去玩会儿吗?”
璎珞却笑着摇了摇头,未言。苏瑛紫早察觉到了,璎珞自被那靖王世子塞了玉佩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见她懒懒地坐着不动,便也不再多劝,往那一堆庶女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不过在外围安静地听着,随意拿帕子抚了抚脖颈,便又个穿紫红色锦绣长褙子的姑娘瞧地眼前一亮,道:“呀,好漂亮的帕子,这一丛兰都绣的传神了,这是什么绣法,怎瞧着那么新鲜,以前都没见过呢。”
那姑娘的说话声顿时便引得周围几个姑娘都瞧了过去,苏瑛紫笑着回着,被两个姑娘拉着坐了过去。
璎珞见她很快和大家聊到了一处去便自行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她原本是不敢动昌平侯府的吃食的,但这茶水却是方才苏瑛紫也喝过的,料想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这边吃着茶,就听那边白锦华一堆中有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拉了白锦华问道:“华姐姐,我听说今日你们府上洗三,靖王世子竟然来道贺了,这是真的吗?”
一众姑娘们还都没听谁说过此事,加之那鹅黄衣裳的少女声音又不算低,一时间屋中竟然突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锦华的身上。
白锦华却是一笑,道:“是真的呢,靖王世子来的早,这会子该是还在外院由我祖父陪着说话呢。”
她一言顿时屋中气氛便有些变了,说出的安静,接着又嘈杂了起来,姑娘们纷纷围着白锦华打听着秦严。
“听说靖王世子从来不参加各府的宴席,之前连着诚王和瑞王娶妃这样的大喜事,他都没去过呢,今儿怎就来了昌平侯府?昌平侯府和靖王世子有什么交情吗?”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其实白锦华也不大知道靖王世子怎么会来了府上,她在花厅中听到此事时也惊异的很,此刻闻言便面露迷茫地摇了摇头,道:“靖王世子会来自然是和祖父或者大哥哥有什么交情,这些外宅的事儿,我却是不清楚的。”
众女闻言却是面露失望,那靖王世子历来都是个是非人物,又身份尊贵,最是得罪不得。白锦华不欲姑娘们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免得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反到给侯府惹祸,顿时便笑着道:“听说这两日楚衣阁又推出了一种新花色的烟云纱,裁剪出来的衣裳披在棉衣外头,不仅不显臃肿轻飘,反倒能将冬衣穿出轻盈飘逸之感来,如今还没正式对外售卖,却出了两件成衣挂在店中供人欣赏,不知道妹妹们都去瞧过了没有。”
她一言,大家便纷纷谈起了那楚衣阁新出的布料有多神奇美妙上,赞叹着,却忽有个穿浅红色衣裳的圆脸少女嘟嘴道:“那烟云纱好是好,就是太贵了,裁剪一件褙子少说也要五六百两银子,实在是骇人。本来我母亲还说给我和妹妹各自置办一件的,可如今各地雪灾,各府邸都在裁剪用度捐献银两,母亲便将此事搁置了,那烟云纱我却是只能饱饱眼福了。”
这姑娘一言,大家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各府捐献银两的事情上,比着哪家捐的多,说话间又有个女子拍手道:“若说这捐银捐的多,谁还能比得过皇商迟家,人家一家便足捐了八十万两银子,及得上满朝文武捐银总和了。”
“说的是呢,要不那烟云纱岂能卖得到几百两银子一匹,迟家岂能不富有。”
“对了,华姐姐,听说迟家大少爷和定安侯府的苏五姑娘定了亲的,定安侯府今儿几位姑娘可是都来了?也让我们都瞧瞧,哪位是将来的迟家大少奶奶。”
这女子一言,顿时大家的目光便随着白锦华望向了坐在角落独自品茶的璎珞,璎珞没想到自己都尽量减少存在感了,还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时愣了下方才站起身来,略福了福身,故作娇羞地低着头不言语。
苏瑛玥见此却一阵快意,心想那迟家不过是商户人家,便在这捐银上拔得头筹,将一众公侯府邸都给压了下去,更因迟家带头,众贵胄们不得不跟着割肉捐银,虽迟家受了皇上表彰,大家不敢公然攻击迟家,可暗地里却一准心怀怨恨。
今儿这些贵女们哪里会让一个商户人家出风头,不收拾下苏璎珞才怪呢,她想着笑着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这就是我家五妹妹,我家五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当日迟家下聘,聘礼极是丰厚呢。”
璎珞又怎会不知苏瑛玥的心思,垂头冷笑,果便听有人嗤笑一声,语气颇为不肖地道:“到底是商户,家中只怕除了银子也拿不出旁的来了,八十万两对旁的人家自然是惊人之数,对财大气粗的皇商迟家想来并不算什么呢。”
这话听着是夸迟家富有,可实在贬迟家一身铜臭味,除了银子什么都拿不出手。
这姑娘一言,便有人接着附和起来,道:“商人重利,最会算计这得失之事了,就说这次迟家捐银一事,八十万两就换的了迟家名下药铺为宫中贡药,这不过捐了些银子,便名利双收了,也莫怪人家能将生意做的那么大,苏五姑娘将来嫁了过去,可不就是掉进金银堆儿里去了?”
她一言众女掩唇而笑,一个穿石榴红西番莲暗纹斜襟褙子的少女甚至笑着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五姑娘,我呢是崇恩侯府的三姑娘,咱们今儿这可算是认识了,来人我到楚衣阁置办衣裳行头,五姑娘这卖衣裳的说什么也要给我便宜一些才好,我们都是清贫的呢。”
一言顿时便将璎珞贬成了卖衣裳的下九流裁缝,惹得一片附和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