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膳,璎珞随着太后又移步暖阁中,秦严倒是未曾跟过来,也不知去了哪里,刚坐下没片刻穿秋香色比甲的大宫女映月便进来福了福身,道:“禀太后,尚衣局的崔司衣带着几个尚衣局的宫女过来送上元节太后的礼服宫装,太后可要看看有无需要改动的地方?”
映月言罢,太后却瞧向了璎珞,道:“哀家这会子也累了,进去略躺一躺,丫头便帮哀家去看看吧。”
璎珞闻言忙站起身来,虚扶了太后起身,太后瞥了映月一眼,这才由着水嬷嬷伺候着往内殿去了。
映月便笑着上前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奴婢扶县主到配殿去吧。”
璎珞抬手,笑着冲映月点了点头,道:“有劳映月姐姐了。”
到了太后平日里起居的配殿,宫宴那日被撞坏的花鸟虫屏风已经被替换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怕再有人撞上屏风,原本的位置上如今却换成了紫檀木打造的多宝阁,上头摆着些简单精致的摆件。
璎珞扶着映月的手转过多宝阁,果然便有个年纪略长的瞧着三十来岁,穿一身墨绿色宫装的女子,带着几个小宫女等候着了,璎珞进来,那崔司衣便忙上前见了礼,听闻太后让璎珞来查看衣裳,态度愈发恭顺了几分,示意宫女将衣裳展开,一件件指给璎珞看。
两套大礼服,四套寻常穿的宫装,因是为上元节专门准备的,故而都是比较华丽鲜亮的颜色,衣裳料子是早便选好了,如今做好了,也不过就是拿过来过过目,看看可有不适合的地方罢了。
璎珞并不很了解太后的喜好,只觉果然是宫中的尚衣局,衣裳无论从配色,样式和上头的绣花就没有不好的。她随意看了看,又问询了太后贴身大宫女映月的意思,见她也没意见,便笑着令崔司衣将衣裳留下离开了。
映月却笑着令宫女将衣裳都摆放在了靠墙的罗汉床上,道:“奴婢眼拙,这每件衣裳搭配什么头饰,总也选的不能让太后如意,这回县主可否给奴婢参详一二?也叫奴婢在太后面前讨个好,多领两样赏。”
璎珞闻言,心道映月是太后得用的大宫女,眼力劲儿只有比自己强的,哪里有选不好配饰的道理。
不过她也没犹豫推辞,点头笑着道:“映月姐姐太自谦了,一会子映月姐姐可要多指点我几个搭配小窍门才好。”
映月便吩咐宫女去将太后惯常用的妆奁匣子都搬过来,没片刻宫女便将两个大妆奁匣放在了罗汉床的炕桌上,映月吩咐宫女们,道:“我和县主慢慢琢磨,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们应声而去,映月才将匣子层层打开,顿时珠光宝气,璀璨生光。
两人商量着,先将许能用上的首饰选出来放在一旁,眼见挑出来了二十来件,璎珞目光落在妆奁匣最下头放着的一支鎏金镶嵌猫眼石的顶簪上,笑着道:“这根簪子倒是简单大方,这样大的猫眼石真真少见,这金绿色倒和那套墨绿裙的宫装相配,映月姐姐瞧着可好?”
“你喜欢猫眼石?”
映月的声音没响起,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微显低沉轻柔的男声,是秦严!
璎珞心跳了下,却并不意外。替太后看衣裳,选首饰这样的事儿哪里需要她来,尤其是她现如今还受着伤。
故此太后提了这事儿,璎珞便多少猜到了太后的意思,方才映月又将宫女们都驱散了,璎珞便愈发肯定了。
她既不曾躲开,自然也便没再和秦严闹下去的意思。
听秦严的声音极尽低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生怕惊到自己一般,璎珞心便软了起来。
她舒了一口气,并不曾转身,只转动着手中的顶簪,瞧着那一颗镶嵌在顶端的大颗猫眼石变换着光泽,道:“这么漂亮,赏心悦目的,凡是美丽的事物我都喜欢。”
璎珞那日和秦严发生了争执,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他莫名其妙便提起来了叶宇轩和迟璟奕来,她觉得不大对劲儿,便仔细又回想了下那日醉酒的情景。
想破了脑子,倒真让她想起了那么一两句话来,这会子难免便意有所指的解释了两句。
秦严闻言心思微动,见她接了话,且声音和平日说话一般无二,并无差异,心中一悦,便上前了两步,胸膛几乎贴在了璎珞的背上,自她头顶瞧着那颗顶簪被她如玉的手轻轻转动,道:“猫眼石以蜜黄颜色为贵,这颗猫眼石虽大,颜色却略逊了些,我那儿有一匣子几十颗猫眼石,个头略比这颗小了些,不过颜色却尽有,回头拿给你把玩可好?”
璎珞依旧不曾转身,却轻笑了下:“物以稀为贵,我要那么多猫眼石做什么?许多了,便不觉得好看了呢,再说了,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呢,你能一样样都给我寻来不成。”
秦严听她笑了,不觉唇角也微扬了起来,抬手便从背后抱住了璎珞,手臂穿过她的腋窝,将她环在怀中,一手握着她拿发簪的手,俯身在她颈边儿道:“有何不可?以后你喜欢的,爷都会想法子弄来捧到你面前,只望着你以后莫再生爷的气,多给爷些笑脸。”
秦严的动作很轻柔,许是怕碰到她的腰肢,手臂克制着有些僵硬。
他这样的人,会如此细心周到,小心翼翼,这些细节动作很令璎珞动容,让她有种被全身心呵护着的满足感。
其实多大的气性隔了这两日,又有太后时不时地劝解,也都消了。璎珞听秦严说的委屈又可怜,不觉轻笑一声,扭头瞪向秦严,道:“你这分明就是倒打一把,当日却不知是谁一生气便甩袖而去的,如今倒装起可怜来了。”
她说着想到那日秦严一言不合便甩袖而去的情景便又觉无限委屈起来,瞪着秦严的眼眶一下子便酸涩着红了起来,清澈明媚的眼眸中也迅速氤氲出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情绪来的不受控制,璎珞忙扭了头,眨着眼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秦严却是一慌,本能地收紧了环着璎珞的手臂,却又一下子想到了她腰间的伤,忙又慌里慌张地松开。
他见她转过了脸,垂着头,从身后也瞧不出她是不是在默默流泪,又不敢随便动她,怕扭到了她的腰。便忙错身想要绕到她的身前去,岂知这一抬腿,倒忘记了璎珞身前便是罗汉床,一膝盖撞在了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璎珞垂头眨着眼,只是想将泪水逼回去,她总也不习惯在人前落泪。听到这声动静抬起头来,见秦严一脸的惊慌无措,平时不动如山,武艺不凡的人,此刻笨手拙脚地竟连挪个步都能撞伤自己,她倒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要说女人情绪多变,这一哭一笑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儿,倒闹得秦严一惊一乍,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她笑靥如花,秦严舒了一口气,倒也摇头一笑,索性顺势坐在了罗汉床上,拉了璎珞的手笼在身前,轻轻揉弄着,道:“那日我不是有意丢下你离开的,我是怕控制不住情绪做出或是说出什么伤害你的事儿和话来。其实刚出慈云宫我就后悔了,宫宴上简直是度日如年,连身边坐着的几个将军都嫌我晦气,离了席,离得远远的。你莫和我计较了,可好?”
璎珞听秦严这般说,不由又是一笑,嗔了秦严一眼,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食指戳点了下秦严的额头,道:“你还知道人家是嫌你过年冷着个脸晦气啊,我只当你都不知自知自明四个字是何意呢。”
瞧她眼波流转的打趣取笑自己,秦严自动靠近璎珞,将头埋在了璎珞的胸前叹了口气,道:“爷原就没什么人缘,偏你还让爷大过年的不舒心,闹得同僚们瞧见爷都避之唯恐不及,你个没良心的倒看起爷的乐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