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从祁阳王府离开时脸上神情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可马车刚出了祁阳王府,她便狠狠的将桌上一只青瓷莲花纹汝窑茶盏扫在了地上,脸色也沉了下来,真真被气的不轻。
摔了一个茶盏,靖王妃顺了顺气,觉得好受了一些。她回到王府中,也不回梓涵院,便先往谢太妃的福禄院去。
进了梓涵院正好撞上丫鬟静丹捧着个黑漆托盘,上头放着藤草鸟虫彩绘药碗,正准备伺候谢太妃用药。
靖王妃摆了摆手,静丹便忙上前将托盘呈给了靖王妃,靖王妃亲自端着进了屋。
谢太妃这两日又病了,自打认亲礼上被璎珞气了一顿,她便在福禄院中称起了病。靖王妃进去时,谢太妃正躺在东屋床边的罗汉床上,靠着个墨绿色镶金丝暗刻大朵海棠花的大迎枕和旁边的谢芷兰说着话。
见靖王妃进来,谢芷兰忙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福了福身,道:“伯母从郡王府回来了啊,世子妃没是没有回来吗?”
她说着往靖王妃的身后瞧了瞧,没看到璎珞的身影,面露疑惑。
靖王妃便笑着道:“今日原本就该是世子妃回门的日子,等傍晚回门后便会回来了。”
谢芷兰这才笑着道:“我还以为世子妃会跟伯母一起回来呢,毕竟已在娘家住了好几日了,伯母此去辛苦了,我来吧。”
她说着要上前去接靖王妃手中的托盘,靖王妃也未拦着,顺手给了她,自己在罗汉床上坐下。
谢太妃却脸上没了半点笑意,冲靖王妃道:“她摆的谱倒大,一个小辈让长辈三请四催的,还拿着架子不回来,依我说,便莫去郡王府纵着她这性子,她不爱回来便一辈子住在郡王府才算本事!”
靖王妃柔婉的笑了笑,道:“母妃也知道这桩亲事是太后看好的,皇上赐婚的,这几日朝堂上王爷的压力也很大,世子妃还是早日回来的好,何况这回是真的让她受了委屈,她心中对靖王府有抵触,有怨怼,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世子妃毕竟年纪还小,母妃何必和她一般计较。”
靖王妃说着从谢芷兰的手中取过了汤碗,亲自尝了尝温度,这才将药奉给谢太妃,道:“母妃快些喝吧,母妃生气,还不是坏了自己的身子,母妃是长辈,便莫和不懂事的小辈一番见识了吧。”
谢太妃被靖王妃几句话拱起火来,哪里还喝的下药,推开药碗,脖子粗着道:“只听过晚辈不可忤逆长辈的,何曾听说过长辈需让着晚辈的!太后看好的媳妇,皇帝赐婚的?那便能猖狂的没边儿了?是何道理!”
她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靖王妃一眼,道:“你是她嫡母,也是正儿八经的婆婆,倒软着身段,跑到郡王府去请她,你也不嫌丢人!这次是为了王爷,也就算了,等她回来,你可要将规矩给她立起来!”
靖王妃面露为难,哆喏着道:“母妃也知道的,我总归是继母,怎好管的太多……再说,我这些年连妾室的规矩都没怎么立过,却给继子媳妇立规矩,这……母妃还是疼疼我,绕了我吧。”
谢太妃顿时便气的脸皮子发红,道:“你这性子,来日被儿媳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莫怪我没提醒过你!”
靖王妃却道:“我实在做不来,若不然那时候也不会想着将兰丫头说给世子爷,我也有私心的,兰丫头性情温婉,又是母妃亲自教导出来的,懂事明理,和我也最是投缘……谁知道,唉,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谢太妃瞧着旁边因提及婚事,脸色发白,垂着头,肩膀抖动不已的谢芷兰,脸上怒恨之色更盛了。
是日傍晚,璎珞虽不舍,可还是别了唐氏和萧承麟随着秦严登上马车往靖王府而回。
马车上,秦严见璎珞情绪不高,便将她抱在了膝上,道:“以后爷每个月都带你回来住上几日可好?”
璎珞闻言双眸一亮,兴奋的抓了秦严的手,可旋即便又蔫了下来,道:“哪里有出嫁的姑娘总回娘家住的,便爷不在意这个,我真这样做了也得被世人指责不受妇道,出嫁从夫,总回娘家旁人连祖母都会一并指责的。”
世道就是这样的,太过离经叛道,便要承受来自社会的各种压力,璎珞即便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名声这种东西,有和没有所能得到的好处和弊端却大不相同,能有璎珞还是不想自己葬送了的。
秦严见她如是,便笑着道:“那这样好了,每次休沐日,爷都带你出门逛逛,咱们便回来看看祖母,不住下便是。”
璎珞顿时便笑了起来,道:“嗯,这个好!谁也没规定女人不能跟着自家男人出门游玩啊,她们眼红嫉妒,也只能怪自己没像我一样找个疼媳妇的好男人,可编排不了我什么。”
她说着愉悦的秦严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秦严见她一脸娇俏,不觉心思一动,将璎珞揽在怀中,道:“既然知道爷是好男人,便该好好犒劳爷,今儿回了皎月院,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可不能再事事推三阻四的寻借口了。”
璎珞知晓秦严说的是昨儿他邀她一起沐浴却被推辞的事儿,不觉白了他一眼,道:“秦严,你如今色令智昏,脑子就只认一件事儿,皇上他知道吗?”
秦严闻言一愣,旋即不觉朗声笑了起来,道:“要不爷去主动坦白,请皇上罢免了爷,好让爷日日都和爷的皎皎厮混着可好?”
璎珞由不得全身一抖,夸张着揉了揉胳膊,秦严便又扬声笑了起来。
夫妻两人回了王府直接便进了皎月院,既然回来了,璎珞自然不会在礼数上让人拿捏,收拾了一番便前往靖王妃的梓涵院中请安。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到梓涵院来请安,如今天已热了起来,梓涵院的木棉花不用火墙也已开的如火如荼,远远望去,精美绝伦的庭院包裹在一片花海之中,未曾置身其中便能感受到一派繁华,更能感受到靖王妃的受宠程度。
璎珞瞧着这一派花样繁华,想到的却是旁边公主府的萧瑟,原本还有秦严住在那边,如今公主府却是更加寥落了。
而这靖王府中更是不曾留下半点长公主的痕迹,虽说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可这换的速度也太快了,也难免令人唏嘘感叹。
她进了梓涵院,正好碰上靖王和靖王的孩子们一起陪着靖王妃用膳完,都坐在明间中吃茶说话,听到璎珞过来请安,靖王妃倒不曾让她等候,直接便令丫鬟迎了璎珞进屋。
靖王已经回避到了内室去,秦仪媛和其幼弟秦蕴坐在靖王妃的身边说着话,而靖王妃的长子秦靖则坐在旁边的扶椅上,见到璎珞进来,秦靖率先便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绣长袍,束着小玉冠,脖子上挂着一个赤金璎珞项圈,上头镶嵌着一块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锁片。
他只比萧承麟年幼一岁,少年也已开始长身体,高高瘦瘦,却显得很结实,一身宝蓝将他映衬的肌肤白皙,五官和靖王竟是足肖了七八分,一瞧便是父子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