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席,东羌皇帝坐了最上面的主席,端木雍容坐了稍次一点的客席,左边一行是七位公主,余姚公主和十四公主缺席,右边是整整十个皇子。慕容沅原本是站在旁边的,东羌皇帝看向她吩咐,“云郡主也入席吧。”
“是,谢皇上恩典。”慕容沅想拣了最末尾十四公主空出来的位置坐,但是另外两位小公主却咕嘟着嘴,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明显带着不愿意,----想来是因为十四公主被余姚公主扇耳光,不敢埋怨余姚公主,而迁怒到自己身上了吧。
不由踌躇,要不要叫宫人再搬一张椅子过来。
“来这儿坐吧。”一个眉目浓丽、笑容甜美的少女招了招手,看向慕容沅,她笑得天真无邪,“正好余姚生气走了,空着呢,你坐这儿吧。”
有宫人上来介绍,“云郡主,那是孝和公主殿下。”
孝和公主?不就是宇文极的妹妹,宇文真儿吗?慕容沅有些意外,她居然长得和宇文极并不相像,约摸是像母亲吧?正在犹豫要不要看一眼宇文极,宇文真儿已经笑盈盈上来拉人了,“来,我们俩正好说说话,十二、十三她们还小呢。”
慕容沅心绪纷乱不平,----她怎么会突然对自己感兴趣?难道宇文极认出自己了,所以交待妹妹照顾自己?可是眼下不敢四处乱打量,只能朝她微微一笑。
宇文真儿见她迟疑,便朝上道:“父皇,让云郡主和我坐一起说说话吧。”
东羌皇帝看向她,这个女儿一向能说会道、长袖善舞,让她安抚一下那萧羽正好,于是颔首道:“唔,你们坐罢。”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慕容沅简直就跟被放在了聚光灯下一般,眼见皇帝应允,只能跟着宇文真儿入了座,好在很快宴席就开始,歌舞升平、喧哗热闹,总算没人再继续盯着这边看了。
宇文真儿低声笑问:“你是哪里人?”
幸亏慕容沅在军营里面混了许久,周围都是东羌人,偶尔也听他们聊天说话,于是随便报了一个东羌地名,然后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只做担心模样,“我坐了余姚公主的位置,万一她等下回来……”
宇文真儿甜甜一笑,“别怕,是父皇让你坐的。”
她俩小声说着话,宇文极在对面不动声色打量了几眼,不对……,还是不对,哪怕这个云郡主面貌声音都不同,但就是让自己有一种感觉,是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可是又不好无缘无故一直盯着她看,只能状若无事,自顾自在心里默默琢磨。
而这边,宇文真儿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不停在旁边介绍。
慕容沅却只觉得自己眼花缭乱,东羌皇帝的子女实在是太多了,今儿就算没有全到场,也差不多小二十个,偏偏他们有些还长得差不多,要猛然记住一个小班的人,实在是有够吃力的,只能努力把几个年长的记下。
至于小家伙们,暂时不用花费太多心思。
有宫女过来献茶,托盘里面一共是六种茶,介绍道:“玫瑰花露、木樨清露、樱桃花露。”前面三种都是花茶,后面则是清茶,“雪山松雾、武安秋毫、墨针。”
慕容沅拿了一盏木樨清露,因见宇文真儿拿了墨针,微微惊讶,“很苦的,你居然爱喝这个?”
“尝着玩儿。”宇文真儿笑眯眯的,心下打量,----她说话的口气很自然,你啊我啊的,完全不是不懂礼数的那种随意,而是……,好像她的身份本来就很高贵,哪怕面对皇帝和公主,也没有丝毫的敬仰和畏惧。
这个萧羽,到底是什么来头?不管怎样,先笼络好出云王身边的人总没错。
自从端木太后一死,自己和哥哥在宫中的日子就是举步维艰,虽然哥哥认在皇后名下,可那也不是一位良善的主儿。眼下皇宫里已经是父皇的天下,而父皇倚重出云王,那么只要抱好了这根大柱子,总能稍微喘一口气吧。
她面上甜甜的笑,心头想法却早已经转过一千转了。
抬起头时,见慕容沅眉头微蹙,不由问道:“花茶不好喝吗?”
“没有,挺好喝的。”慕容沅闻到一丝奇异的香味,想要辨别,可是周围一群涂脂抹粉的公主们,各种香味飘散在一起。不是她疑心重,而是那香味根本不是胭脂水粉里面的味道,也不是花茶的,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余姚公主临走之际,那恨恨的样子还在眼前漂浮着呢。
不由自主四下里看了看,忽地一顿,在脚边拣起一个草绿色的小小香囊,因为跟草地的颜色差不多,又在后面的椅子脚边,若非留心,只怕很难发现。
“你的香囊掉了?”宇文真儿问道。
“不是我的。”慕容沅一面解绳,一面道:“可能是之前的宫女落在这儿的。”打开往里面一看,居然是一些干草粉末,只是隔着香囊揉了揉,那股奇异的香味就顿时蹿了出来!就是这个,好像……,是金叶香草。
“不是你的香囊?”宇文真儿虽然不认得里面的东西,但是自幼在勾心斗角的东羌皇室长大,出于本能,便忌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你快扔……”
不等她说完,慕容沅已经神色一变,将香囊收紧扔了出去,然后一把抓住她往场地中央狠狠一推,大喝道:“离远一点儿!”自己拔剑出来,对着从后面游曳过来的三尺长蛇砍了下去!正中七寸!
那蛇头落地时,嘴里的舌头信子还吐了一吐!
然而蛇不只是一条,还有好几条,“啊!!”这边的公主和宫女们全都尖叫起来,推推搡搡的,跌倒的,哭喊的,场面顿一片混乱。
“有蛇,速速退散!!”慕容沅挥开众人,又动作利落的砍了一条。
这边都是女眷,只有反应过来的邵棠冲了上来,帮着砍蛇!公主们和宫女乱跑,皇子们也纷纷退后避之不及,只有宇文极拔剑过来帮忙,“哧”的一下,利剑便斩断了一条毒蛇!而另外一边,端木雍容则完成了收尾工作,斩下最后剩下的两条!
“简直是岂有此理!!”东羌皇帝勃然大怒,喝斥道:“还不赶紧上去收拾了!”目光震怒的看了一圈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沅上前拣起来那个草绿色的香囊,仍在桌面托盘里,“有个宫女,掉了一个招蛇的香囊。”补了一句,“就在我的脚边。”
东羌皇帝震怒的喝斥捉人,侍卫们纷纷跑了下去,皇子公主们各自议论纷纷,场中的歌姬舞姬惊魂不定,众人神色各异。
一片嘈杂喧哗声之中,宇文极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阿沅啊,你改变的了一切,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剑术套路。那些我们曾经一起比划过无数次,对演过无数次的剑术,终究还是出卖了你。
----而且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那双眼睛……
你易得了容,眼睛却仍然还是你的,是自己糊涂,之前居然没有想清楚这一点!差一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而此刻,站在东羌皇帝身边的玄清道长,也认出了慕容沅。
----是她,的确是她!
燕国皇宫金銮殿的大火来得蹊跷,那群神秘人更是蹊跷,哪怕之后,听说尸体的数目对得上,自己也隐隐怀疑,小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她果然没有死,也一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来了东羌,那么她是来找宇文极的?还是找淳于化报仇?又是怎么样和端木雍容混在一起?心下无数个谜团不解,却急不得。
玄清道长面色平静,心下却是波动不已!甚至庆幸自己的眼睛被药水伤过,否则的话,只怕已经控制不住表情,而出卖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在场之中,各人都有各人的一番心思。
慕容沅手上提着剑,剑尖鲜血滴答,一身英气的样子让人侧目。
宇文真儿脸色惨白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颤抖,“多谢你……,救了我。”心下飞快的琢磨了一下,是了,一定是余姚那个黑了心肠的!故意让宫女丢个香囊,再引得毒蛇过来,一则害她,二则也害自己!
她从小到大,这种离奇的险境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倒没有特别愤怒,满心想的都是,要如何把姐姐余姚公主给揭发出来!
因而跌跌撞撞跑到皇帝跟前,哭诉道:“父皇,女儿差一点就被害死了。”
旁边却传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细细声哭道:“呜呜……,我、我要死了。”声音又小又细,正是坐在慕容沅另外一边的常寿公主,长得细眉细眼,单薄的很,此刻正软坐在地上,拉开自己的裙角,“蛇……、蛇咬了。”
众人这才发现,常寿公主的脚上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坐着别动!”慕容沅当即把衬裙的群摆撕下一长条,赶紧上前,动作利落的揭开她的裤腿往上一卷,眼见乌青颜色以过脚踝,当即往小腿中央一圈圈缠绕起来,勒出一条深深的凹痕。
“你做什么?”不知道是那个皇子喝了一句。
“我是大夫!”慕容沅头也不回,然后来不及找清水,抓起茶水给冲了冲,再不停的挤那伤口的毒液,痛得常寿公主一阵尖叫,不由喝道:“若想活命,就忍住!”拔下头上的金簪来,又在伤口上划了几道口子,继续挤,手上动作飞快,再朝旁边喝道:“用茶碗准备火罐!!”
作者有话要说:噗,大家对小姬姬的安排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