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一看,周兼站在原地没有走过来。
毕竟如今卫起也已经要离开,昭华郡主带着她们一起上去喝茶,周兼自然不能上来跟上,如今看他站在原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觉。
宋仪知道,自己如今这状态很危险。
她的心太软,见不得寻常人的可怜情状,如今见了周兼,更是……
强迫自己埋头看路,宋仪耳边只有来来往往过路人的说话声了。
“今年赏兰盛会真是没想到啊……”
“哈哈哈兰台诗会竟然会被一名女子给夺了魁首,真是叫要天底下男子都羞于作诗文了。”
“万万没想到昭华郡主看着跋扈,却也是个内秀于心的,这般高绝的才华……啧!”
“人跟人不能比啊……”
“哎,那不是……”
“嗣祁王?”
“嘘,隔得远远的呢。不过这两兄妹还真是奇怪了,昭华郡主嚣张跋扈,嗣祁王却严谨自持还清心寡欲……”
“严谨自持倒也罢了,清心寡欲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你都不知道啊?”
“哈哈哈,说起来还是一桩笑话呢,我说与你听。”
“早先祁王去寺庙里修行的时候,曾配了一名侍女,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总知道吧?可万万没想到,在祁王还朝之后,他感念这侍女长期来的照顾,重金给这侍女添了嫁妆。结果啊……你们猜怎么着?”
“赶紧说呀,怎么着了?”
“哈哈哈急什么呀,我这不是在说呢吗?那侍女啊,竟然还是完璧之身。你们说说,这能不叫做清心寡欲吗?”
“竟还有这等事……”
“指不定不是清心寡欲,是不得不清心寡欲呢?”
“哈哈哈兄台这想法真是够绝,够毒……”
已经有人暗自竖了大拇指。
这诸多的言语,传入宋仪耳中,待听到最末尾几句,她脸色陡然一僵,却是已经听明白了的。
走在另一边的卫起,脚步也忽然之间顿住了。
他面上看不见半分的波澜,无言回头看了那背对着他们走出去的一群人一眼,陶德只在一旁偷笑个不停。
这件事真不知道已经传为多少年的笑柄了,每听一次便能乐一次。
眼看着卫起这面色就要变化起来,陶德赶紧表忠心:“王爷,属下去帮您修理他们一顿!”
“……闭嘴。”
卫起一拂袖,终究还是忍了这一口气,近乎警告地瞥了陶德一眼,他转身离开。
陶德在后头举了袖子,遮了自己口唇,还是憋笑。
一行人终究还是分开了。
卫起带着陶德走了人;宋仪跟着卫锦杨巧慧等人一起走,已经上了天香楼;而周兼站在原地没多一会儿,也跟着转身准备离开兰街。
此地虽然热闹,可他的心不热闹。
没想到,才一转身,周兼便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后头站了一位穿着江水蓝锦缎长袍的男子,看着高高瘦瘦,风度翩翩。
他一眼就看见了对方,对方也一眼看见了他。
两个人站着没动,最终还是对方先笑了一声打招呼:“阁下便是周兼周公子吧?”
“正是在下。”周兼有些疑惑,这人能一口报出自己的名姓来,身份和来意应当不简单,“还未请教……”
“哪里用得着什么请教?”对方豁达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鄙人姓陈,单名一个横字。同僚都叫我‘陈要命’,周公子年纪小我许多,陈某便涎着脸称您一声周老弟了。”
“陈兄言重……”
周兼从善如流。
他总算是想起来了,京中的确有这么个名人,乃是刀笔吏中一等一之人,名为陈横,人称“陈要命”,官位不高,本事不小,这也是真的。
这么个人,找自己来干什么?
一时间,周兼也不动声色起来。
他们两个人的碰面虽然是在比较暗的地方,可若是在楼上,却能看个一清二楚。
宋仪方落了靠窗的雅座,一抬眼便瞧见周兼与那神秘男子接触,轻悄悄皱了眉,她有些不解。
不过周兼来京城这样久,认识几个朋友,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她脑海之中念头刚过,才回过神来,便听见卫锦笑道:“五姑娘看着倒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先头我有几句不当言语,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过女儿家,进了书院一趟,总该混个结业出来的吧?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于五姑娘却也没半分坏处。”
宋仪不知卫锦要说什么,只好看着她。
卫锦微微一笑,神情之中带了几分天然的倨傲,道:“回头我与先生们说说,上下一疏通,五姑娘便可重入京城书院读书,五姑娘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