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和五少夫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祖母哪里话,是孙媳懂事得晚,现在才堪堪能接过家务……”
“祖母这话说得是,我也要讨一杯酒来吃,沾沾六弟妹的喜气!”
就一个附和,一个谦让,又将气氛炒得热闹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热闹?”平国公许衡也进了花厅,上前几步,给太夫人问安,“几天没进来看望母亲了。”
等他起来,众人又都离座给他请安,“父亲辛苦。”
平国公奉旨去宣德劳军,离家有五六天了,昨晚才由几兄弟亲自从城外迎回家。
太夫人就笑着把刚才的事说给平国公听,“我看平国公回来得也正好,我们母子俩很久没有一道吃酒了,正好,孙媳们一席,我们一席,借着这个事头啊,中午好好吃一顿。”
她这么有兴致,平国公自然也不会扫兴,他望了七娘子一眼——正好七娘子在摸耳朵——视线在七娘子指间停留了片刻,也就笑道,“好啊,不过中午儿子还要进宫去,不知几时出来,不如就是明晚再来庆祝一番,也算是为于潜过个生日。”
四少夫人忙起身逊谢,“于潜是什么位份上的人呢,还要父亲这样看重……”
太夫人眼神一闪,笑盈盈地答应了下来。“莫氏还不知道你父亲?最是疼爱小辈的,明晚就明晚,杨氏好生办一办,不过,也不要太热闹了。”
看看,这就是太夫人,就连为难人,都为难得这样冠冕堂皇,不知道的人,还当她多喜欢自己,一听说自己要接账了,就欢喜得要庆祝起来。
七娘子和许凤佳交换了一个眼色,盈盈一笑,“祖母放心吧,小七知道怎么安排的。”
若有若无地,她又转了转指间的金戒指。
五少夫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双眼似的,微微地偏过了头去。
从乐山居出来,五少夫人就没有停留,直接和五少爷一起回了慎思堂。
七娘子也没有在小花厅里多坐,她把中元留在小花厅里,自己带着端午,回了明德堂。
明德堂西翼十几间房,平时有在使用的也就是五间不到,许凤佳名义上有一个小书房,还有一个自己的睡房,不过自从他不许七娘子吃了晚饭后再动脑筋,小书房也就形同虚设。那间自留的卧室更是早已经蒙尘,连那晚他和七娘子闹脾气的时候,都已经不堪使用。余下的七八间房中,七娘子挑了一间向阳的屋子打扫出来,又放了几张打好的书桌,预备做将来文书处理之用,如今几个丫头不当值的时候,也经常进去歇脚喝茶。
她就在这件新办公室里坐着,过了一会,管事妈妈们就陆陆续续地进了明德堂,等到平时惯常来办差的那十多个管事妈妈都到齐了,中元也闪身进了花厅,回身合上了门。
七娘子又掠了掠浏海,倒是无意间让阳光折射到金戒指上,在屋内投出了闪亮的光斑,晃着了众人的眼睛。
她歉意地一笑,放下手轻声道,“从今儿起,就由七娘来为祖母、母亲管家了。”
众人的眼光,似乎都被磁石吸到了她的食指上,半晌都没有人挪动。
七娘子也没有做声,又徐徐地啜了一口温水,才又道,“世家大族,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规矩,小七当然也不会随意改动,就算换人当家,也是萧规曹随。以后当家,还请诸位妈妈赏脸,大家彼此帮衬着,安稳度日。”
这几句场面话,是一定要交代的,众人也都并不讶异,有几个殷勤的就喃喃应,“少夫人说得是,奴婢一定殷勤服侍。”
她点了点头,“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凡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都要养成记档的规矩,这个习惯,七娘是改不了了。少不得也要请诸位妈妈们体谅则个,有什么事,都记下来。”
她三言两语,把记档的规矩解释清楚,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又道,“从此后和往常一样,巳时一刻在明德堂里点到,一直到中饭前我都在这里做事,有什么急事也可以随时进来请见,不过不急的事呢,那就等到上午来一并说了,更方便一点。”
“各位妈妈都暂时还是按原来的规矩办事,这个记档的规矩,七娘也是第一次推行,怎么个做法,还得摸索,总之册子一会儿会发下来,诸位先记着,到了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派人前去索取。”
七娘子顿了顿,又扫了众人一眼,才漫不经心地道,“若是不识字不能记的,或者是不想记的,现在都可以先说出来,别等日后索要了拿不出来,那……就难堪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调转寒,虽然面色不变,但屋内的气氛,却似乎因为七娘子的语气而一下僵硬了起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个新科主母,似乎并非善类。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时间声音参差,都道,“少夫人说的是,奴婢知道了。”
七娘子点了点头,又笑道,“蔡妈妈和吴妈妈两个账房,就从今天开始盘账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随时说来,我自然会问五嫂,这几天账房里的事,就由……”
她的目光在室内巡梭片刻,见注目者无不精神一振,七娘子不禁暗笑,到了最后,才落到了老妈妈头上,“老妈妈代管几日,妈妈看怎么样?”
老妈妈肃然道,“少夫人有命,老奴自然没有二话。”
蔡乐家的和吴勋家的对视了一眼,也都恭顺地道,“那就拜托老妈妈了。”
七娘子绽开笑意,又随手吩咐了几桩琐事,才道,“李庚家的稍微留一留,没有什么事,你们就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