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走不走了?”南宫瑾站住,不耐烦的催促了声。
花吟应了声,转过头,仍旧一步三回头的傻笑。
凤君默却在这时突然愣住了,目光落在南宫瑾的后背,面上疑虑,似在辨认什么,无奈光线太暗,太过模糊了。
刚巧花吟回过头,面上表情大变,三两步就跳到南宫瑾身后,而后一跃,竟趴在了他的身上。
南宫瑾一怔,就听花吟已经叫嚷开了,“瑾大人,你的后背都被僵尸抓的稀巴烂了,太可怜了。”一边哭着一边回头看凤君默,果见他松了眉头,又追上来说:“既然南宫瑾负了伤,还是我去找出口。”
南宫瑾似心有所感,只是轻巧的看了花吟一眼,而后淡淡的说道:“我可不保证有危险的时候我会保护那两人。”言毕一躬身,进入了另一个低矮的石门,下一刻便消失了。
且说南宫瑾背着花吟行了一路,却不想越走越深,花吟看的奇怪,趴在他的背上说:“瑾大人,不对啊,你这么走不像是找出路,倒像是往主墓去的样子。”
却在这时,南宫瑾冷笑一声,“你倒是清楚的很呐!”言毕身子一震,花吟便从他背上掉落了下来。
花吟跌趴在地上,不知南宫瑾何意,心里正不得主意,突见他提起长剑抵在她咽喉处,冷声道:“走!”
花吟心头颤颤的,不敢违逆,只得战战兢兢的走在南宫瑾前头,嘴里小声道:“瑾大人,你手里的剑可握紧了,我看你的剑寒光凛凛是把绝世好剑,别稍微手滑了,我可就身首异处了。”
南宫瑾并不说话,只在她身后指挥着她或左或右,或爬高或走低,大略是她身上染了尸气的缘故,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除了有暗器机关都被南宫瑾给破解了,其他阴邪之物,一概悉悉索索的全都退避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一块巨大的石门之前,那石门上下四周并无机关的样子,只在门口有个石雕的老人,他的面前放了一盘石刻的棋盘,上面放了金属质地的棋子。棋盘对面还有个空的石凳,只是那石凳下却横七竖八的堆着几具白骨,俱都身首异处,有的似断裂成了几节。花吟淘气,上去拿了那棋子一下,根本拿不动,想是棋子和棋盘又暗设了什么机关一般。
“坐上去!”南宫瑾道。
“啊?”花吟面色一变,南宫瑾却突然推了她一把,岂料她一屁股挨上石凳,刚想起来。南宫瑾冷喝一声,“别动!”
于此同时,像是触动了机关般,那石凳的四周突然出现几十根铁杵将她连同那老者以及棋盘团团围住,且铁杵之内又有机关,无数细小的利刃都弹了出来,直逼的花吟挺胸抬头,四肢僵硬,动也不敢动。
花吟欲哭无泪,只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南宫瑾瞧。
南宫瑾却不看她,只站在外侧一门心思的盯着那盘棋局,果见片刻后,那石盘突然震动了起来,而那老者也发出古怪的令人毛骨悚人的声响。
南宫瑾冷嗤了声,面露不屑,眼角的余光却落到花吟身上,见她面上并无惧色,甚至还睁圆了一双好奇的大眼盯着那老者瞧,似乎在研究这怪声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南宫瑾眉头一弹,却听花吟突然喊道:“动了动了!棋子动了!”
南宫瑾不再看她,而是紧贴着铁杵认真的研究起棋局来,约略半盏茶的功夫,南宫瑾道了句,“你右手边第二个卒子走一步!”
喊了半日不见花吟动弹,南宫瑾忍不住用剑伸进去朝她的脑门敲了一下,“想什么呢?”
花吟不敢乱动,只僵着脖子偏过头瞪他,“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这是拿我当饵呢,万一你下错一步这盘棋输了,我可就跟我脚下的这堆白骨一样了,我不能听你的,我得自己好好想想怎么下。”
“那你准备想到什么时候?”
“要不你先想法子出去,将大周所有棋艺精湛的能人异士都请来,你们细细研究好了,确保万无一失了,我再听你们的下。若不然,你输了,我可是会死的!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死。”
南宫瑾听了这话差点绝倒,拔了剑直指她的眉间道:“你下不下?不下我这就了结了你。”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花吟自觉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巴巴的讨好南宫瑾,虽不至让他立刻打开心扉,却没想到他冷心冷面至斯,之前还当他带了自己出来是信任自己,现在看来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念及此,又见这棋局分明是盘死局,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也不在乎了,道:“我知道,你只单独带我出来,一是因为我刚才咬了僵尸,身上染了尸气,一般的邪魅妖物都不会靠近。二来你撇开凤君默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找出口,而是你一早就瞄准了这墓穴的主墓,目的是这墓葬主人的随葬品,是也不是?”
南宫瑾闻言不惊反笑了,掷地有声道:“是!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墓应该是燕国开国皇帝燕武王的墓。传说燕武王死后,几乎陪葬了大半国库的奇珍异宝,赵灭燕后,也一直在寻找燕武王的墓,只可惜历年来都不见其踪。及至周灭了赵,渐渐的也只将那当成了传说,岂料,燕武王的好心机,造了那么多假墓混淆视听,却不想真正的墓穴竟在这处。如今我既发现了,就决计没有叫这成山的金银珠宝由大周皇室得了去的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听我的话下了这盘棋,我兴许还会放你一条生路。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花吟见他这般狠心决绝,眼泪噗嗤噗嗤就掉了下来,又想到他既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此番就算自己侥幸赢了这盘棋保下性命,也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墓穴,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泪水,说道:“我知道我这次必死无疑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若是我死了,你大可削掉我的一块胳膊或者腿拿着走,否则的话,你身上没有尸气,方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有太多鬼魅,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我只求你念在我这点用处上,饶我花家大小人口性命可好?不管你将他们发配到哪个穷乡僻壤,只求你,让他们自在的活着,那么我也死而无憾了。”
南宫瑾见她泪流满面,模样甚是可怜,突然就有些不耐烦,说道:“快下棋!休要废话!”
“等等……”花吟费力的从腕部取下当日她了缘师傅送她的一串佛珠,小心翼翼的从满是利刃的牢笼内掷了出去,却还是因为不小心被利刃割破了胳膊,旋即血肉破裂,就晕红了她的衣裳。
南宫瑾的目光落在她的伤口处,心情越来越不好,冷声道:“你要是再磨磨蹭蹭,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串佛珠,我带了许多年,我师父当年送我的,要我不仅要自己向善,还要引人向善,我既活不长了,留下这个也无用,我送了你吧,要是你不稀罕,就带回去给我干娘兰珠,权当念想吧。”花吟这般说着,心里也指望南宫瑾能看在兰珠的面子上,对自己手下留情。
南宫瑾正拿在手里看,见下头两个珠子,上刻“引善”二字,有些眼熟,只略微想了下,就记起来了。
那年大雪,这孩子救下自己的时候,他也见过这个刻了善字的珠子,当时想踩碎,结果却任由它陷进了土里。
花吟自感后事交代的差不多了,又暗自庆幸之前中毒的时候和凤君默提过醒。凤君默不是糊涂之人,自己方才那般大难都不死,这次跟了南宫瑾出来却无缘无故死了,他一定会生疑的。若是凤君默能查出南宫瑾的身份,再他作恶之前将他给杀了,那她也没白白的重活一世了。
花吟自觉事已至此伤心无用,反而镇定了许多,收了泪,轻轻松松走了卒。
她这头快了,却不想南宫瑾却慢了起来,且一步比一步走的慢,倒是花吟嫌被利刃抵着身体各处动弹不得,又僵又麻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南宫瑾就挨在铁杵旁边,离花吟很近,因此当他静心思量的时候,花吟就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耳口鼻。
花吟从来没有这么细致,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也从未这么放松的打量过他,因为自觉都快死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因此趁南宫静冥神苦想的时候,她直直的盯着他说:“瑾大人,我以前常暗地里说你长了一张死人脸,千万年的没有一个表情变化,现在看来你长的可真好看。五官立体,鼻子又挺。咦?你的眼底原来是湖蓝色的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简直太漂亮了!”
花吟兀自自言自语,直到南宫瑾咳嗽了一声,她才发觉南宫瑾也正看着她,且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种花吟从未见过的稀有表情——羞怯。
是的!没错!有证据的!耳尖红了!
花吟登时就跟发现了异世界大陆般,惊呼不已:“瑾大人!了不得了!你也会害羞啊!不用羞的呀,我说的是实话啊,你真的很好看,以前是我错怪你了,你真的不是阴郁脸,下垂眼,你是绝世美男子啊!”
南宫瑾终是受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然后……
走了。
对,没错!
他走了!
花吟等的全身的关节都麻了,下一刻都快忍不住仰躺到那些锐利的刀片上了,这才开始自我反省道:“我错了!瑾大人!求你快回来,别再折磨我了……”
又过了好大一会,才见南宫瑾走了进来,这会儿脸色很难看,比之前不知难看多少倍。
花吟见到他面上一喜,是嘛,一刀将自己解决了,总比这样被耗死来的痛快吧。于是嘴巴张了张,正待唤他。
南宫瑾眉头一皱,“闭嘴!”
花吟再不敢吱声,于是接下来的棋下的顺利多了,直到下了最后一步,一直禁锢了她许久的铁杵终于松开后,花吟如蒙大赦,整个人几欲瘫倒。
随着棋盘上棋局输赢已定,那石刻的老人底盘突然滑动了起来,然后轰隆一声嵌入了他身后的巨石板上。
花吟见此情形,拍手大笑,“好了!”
却不料突生异变,无数暗器也不知从哪个地方射了出来,竟兜头如雨一般浇了下来。
花吟倒忘记了躲闪,反而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也罢,也罢,命该如此!然而身子陡然一轻,耳鼻突然撞入一人的怀里,耳边只听到烈烈风声,以及无数暗器被打开的脆响。
花吟仰起头,整个人都怔住了,她能看到南宫瑾眼中浓烈的杀气,以及他紧抿的唇,却第一次感觉,他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