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本想追了他出去,可才走了几步,腹部突的一紧,她不敢再动作,慢腾腾的移到榻上,平躺了去。宫人不知出了何事,急上前询问,花吟面上表情自然,说:“就是突然有些晕,我躺一会就好了。”虽则不确定耶律瑾是否真捉了凤君默,但料想这一时三刻凤君默也不会有何危险,耶律瑾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只能顺不能逆,她此刻不便亲身前往,便唤了宫女过来,从她的柜子里找出伤药,命她们送去给陛下治伤,不管如何先做出点服软的姿态,不叫他又醋劲上来,兀自生闷气反伤了身。
宫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却见大海鬼鬼祟祟的跟了来。
大海旁的本事没有,却在揣摩主子心意上颇有一套,此番他也是背着耶律瑾过了来,本想规劝一二,却见花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是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道:“花大夫,您身上还不大好?”
花吟因为担心孩子,面上颜色不大好看,闻言转过头来向他看去,说:“不妨事的,近来时好时坏,总不大舒服,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养养就好了。”
大海想了想,又说:“都说医者难自医,您要是真不舒服,奴才劝您还是找宫里的太医给瞧瞧,都说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呢。”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再说女人的毛病,总不好叫男人们瞧了去,你说呢?”
大海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又道:“花大夫,奴才说句不该说的,陛下当您就是他的心头肉啊,他的喜怒全系在你身上呢,您好他就好,您要是冷落了他,他心情不好,连带着奴才们都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啊。”
花吟疑道:“我几时冷落了他?”她倒不觉得。
大海忙赔笑道:“我的娘娘哟,您最近只专心您的医药研究,可不是冷落了陛下,您说您身子不大好,不能伺候陛下,可是这一连俩个月……您宫里的人私下里还说您半夜屋子里还燃着灯看书呢,奴才嘴贱说句不该说的,您这身子就是您自己糟蹋的,您若是好好养着,何至于此?要我看若只是些腰酸头晕的毛病,您这样不让人碰也未免太娇贵了点。况且,陛下就您一个女人啦,您要是不伺候他,还有谁伺候他?大金的贵女们多是多,无不削尖了脑袋想往陛下的龙床爬,可陛下不稀罕啊。奴才虽没什么见识,但帝王将相的野史倒听过不少,奴才就没听说过哪朝哪代的帝王就一个女人的,即使您那般冷落他,他也只是和你置气,并不曾气恼之下就要了其他女人,这就说明咱陛下是个重情之人啊,您可不能辜负了陛下对您的一片真心啊。”
大海走后,花吟心内长吁了一口气,她现在顾着孩子小心看护都来不及,哪有半夜燃灯看书啊,只是有时候肚子不对劲,她给自己施针,未免宫人传出去以讹传讹,就谎说在看书,让人不要打扰。
花吟暗想,等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去乾坤殿看看他吧?或者可以将怀孕的事告诉他?只是这孩子不定能保得住,到底该怎样说,才能让他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事实?而不至忽喜忽悲,与她一般整日忧心忡忡,心力憔悴。
她思来想去,觉得耶律瑾那样疑心病重的人还是将怀孕的事与他和盘托出好了,她本是好意,若然已经让他不快了,那实在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她主意打定,又躺了半个多时辰,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起了身,可刚梳洗好,突觉身下一股热热的暖流湿了衣裤,花吟心内大惊,躲在屏风后,查看亵裤,却见一抹艳红,狠狠刺痛了她的眼。
花吟心内绞痛,咬住了唇,才不叫自己惊慌失措,唤了宫人自她的橱柜里拿了一包她早就搭配得当的草药煎了予她喝。
宫女不识草药药性,只管听命行事。她自己则强忍着心内的惧怕换了衣裳,复又躺了回去休息,宫女拿了她的脏衣裳去洗,叫一个嘴碎的嬷嬷瞧见了,嬷嬷问,“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洗什么衣裳啊?”
宫女回说:“娘娘来月信了,染上衣裳了。”
嬷嬷瘪了瘪嘴,“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注意点,还染了衣裳。”
小宫女来甘泉宫才半年,闻言也没放在心上,随口答道:“听杏儿姐姐说娘娘的月事仿似也不大规律,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娘娘用卫生带了,因此这突然来了,娘娘也没防备吧。”
嬷嬷诧异,道:“女人一直不来那个如何怀孕啊,难怪一直怀不上龙种,原来是这个缘故。”
这嬷嬷嘴碎,后来就将这事给说了出去,后来传到有心人耳里,又引出那些流言蜚语,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花吟喝了药后,又在床上躺了许久,就连晚膳都是在床上用的,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小半碗。
耶律瑾过来时,她正抱着枕头发呆。他来时匆匆,没让宫人禀报,进了屋内见她眼角尚有泪痕,神情凄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耶律瑾瞬间就心疼的不行,几步上前,半跪在床前,捧住她的脸,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花吟见着他,眼泪刹那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流个不停。
耶律瑾顿时方寸大乱,胡乱一想,也顾不上吃飞醋了,连忙解释道:“我虽截住了凤君默,但并未以多欺少,我下的手我心里有数,他伤的并不重,况且我并没有派人捉拿他只是驱赶,想必,他如果不执着于烈焰红蕊,应该已经离开大金了。”
花吟心头酸楚难当,她心中有预感,这个孩子怕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事到如今,还有说什么的必要呢?只不过多一个人伤心难过罢了。
耶律瑾见她只是流泪不说话,心里更慌,低头吻住她的眼睛,“你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承认大海去跟你说的那些有的没的,我心里是知道的,只是没阻止他,是我的错,你要是恼我,打我,你狠狠的打,由着你打痛快了,我绝不吭一声。”
花吟听了这些话,更是泣不成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哭的肝肠寸断。
俩人就这样抱着,过了许久,花吟才哑着嗓子说:“我想家了,陛下能许我回家住小半个月吗?”
耶律瑾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刮着她的鼻子道:“想回家直说就是了,何至于哭成这样?我有拦着你不让你回去过?”说完想了想,他确实这样做过,只因他舍不得和她分离,忙忏悔道:“我是自私了,没顾及到你的感受,你要想回去回去就是了,我明天就陪你一起回去,你想在岳丈那住多久就住多久,大不了你不回来我去你那就是了。”
“不,”她拒绝的迅速,见他脸色稍变,解释道:“我是说你政务繁忙,我只是想念父母了,回娘家住几天就回来了,又不久待。”
“随你,随你,一切都听你的,好不好?快别哭了。”
二人相拥一#夜,说了半宿情话,及至天明,耶律瑾想到要将她送回家竟万般不舍起来,口内道:“总觉得此一别再也见不到你一般,要不,你还是别回去了,我叫岳父母来宫里陪你一段时间。”
她轻声道:“君无戏言。”
耶律无奈,“好吧,好吧,都听你的,只是我要去看你,你总该没意见吧?”
“那你答应我即使去也要提前通知,不可突然过去,毕竟您是王,突然造访,惊扰了父母,我亦觉有愧。”
耶律揽住她,“那说好了,只住半个月,我隔一天去看你一次,你总该没意见吧?”
“隔三天。”
耶律咬了咬牙,“好,就依你。”
花吟笑了,笑容浅淡,无尽沧桑。
耶律无奈的叹了口气,“得寸进尺,不过是仗着我#宠#你罢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花吟去了拓跋府,如今,因着她现在身份特殊,但凡她的要求,花大义夫妇就没有不依的。
拓跋府占地光,花家人丁毕竟有限,有些院落就闲置了,花吟没有住在她原先住的地方,而是选了个四面环水的静谧住处,与家中诸人的院落相隔甚远,恐怕就算是独院内入了贼,叫喊起来也无人察觉。不过这也就是一说而已,如今拓跋府不说仆从上百,就是守卫的护院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又有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拓跋府行窃。
大概也就是第二天,花吟自晚膳过后,就感觉到了小腹有了异样,这二日,她一直有少量的出血,而这次的感觉尤其明显,突的,一下尖锐的痛,花吟的泪当时就涌了出来,花容氏问她怎么了。她忙捂着眼睛,说:“仿似是脏东西进了眼睛,娘,我去洗洗眼睛,我也乏了,就不陪你们絮叨了。”她一走,随行的宫人旋即跟上。
翠红看着她的背影浸在夜色中,说:“大妹妹这次回来,总感觉怪怪的,以前我老说她是个开心果,这俩天也不见她笑了。”
花容氏一脸忧愁,说:“我这女儿呀虽面儿看上去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比谁都重,我瞧着也不像是和陛下闹了什么不愉快,大概……”话到一半顿了顿,“大概是因为孩子吧?”
“孩子?”
“她与陛下在一起的日子不短了,但一直怀不上,外头的风言风语,总说她不能生,要是有人将这些话传到了她耳朵里,但凡是个女人听了,都会受不住这压力吧,我瞧着她,也不像是身体上有病,倒像是忧思过甚,忧虑成疾了。”
“那娘,咱们得寻个机会开导开导大妹妹啊,总不能由着她胡思乱想下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你大妹妹这人吧,但凡遇到任何事除非她想说,否则你硬问是问不出来的。”
“是啊,大妹妹脑子活络,几转几不转,就能被她绕晕了。”
却说花吟回了自己独居的小院后,只说自己想洗个热水澡,命宫人们烧了一大桶热水,就让她们下去了。
她安静的换了衣裳,躺在床上,手掌轻抚小腹,口内喃喃,“在这最后一刻,就让咱娘俩个单独待着吧。”
心内郁郁,倒还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