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药入口,立夏就后悔了。抗争了所有人怎么就抗争不了云英那殷切的眼神呢?怎么就抗争不了云英扰人的啰嗦呢?
他整张脸都因为口中残留的苦味皱了起来。别人皱脸像个满是褶子的肉包子难看得要命,如云英。可他却不同,剑眉蹙起、薄唇抿紧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揪心:让人在心里产生疑惑自责:我怎么能让如此翩翩少年郎为难呢?
云英就被这种自责折磨得差点放下药碗自我检讨一番,直到手上传来立夏的推拒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两世为人竟然会被个初中生所迷,懊恼之余干脆不看立夏的脸庞,使劲将手里的碗重新凑到了他嘴边,本想恶狠狠命令他喝下去的临出口还是化作了诱/哄:“立夏哥,我今天带了煎鸡蛋饼,包裹了爽口的凉拌菜吃起来可好吃啦。”
云英的凉拌菜立夏可是尝到过滋味的,后来他想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给辛离形容,此时听云英这么说,嫌恶的目光有了一丝松动。
见此情形,云英再接再厉:“立夏哥不想成天躺在chuang上什么都做不了吧?你看看你现在连我都推不开,要是喝了这个药睡上一觉,保证你明天就能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不要……”立夏其实很想说,刚才你不是让我拒绝就要说“不要”吗?怎的又硬灌。
“不要?”云英眨了眨眼睛“这怕是由不得你,要是你真的不要。我这就出去叫那位凶巴巴的辛坏蛋进来帮忙喂你。”
说着,她便作势想要起身,衣摆却是被立夏给紧紧地抓在掌中,回头便见着立夏懊恼地别开头。红红的耳根深深出卖了他。
云英这才算是放过他,轻声安抚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啦,就是在说为什么你都依着我说不要了我还说话不算话?”
立夏点了点头,重复了一句:“我不要。”
“难道立夏哥以为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成?我只是小女孩,善变是女人的天性你知不知道?”云英将药碗放在了立夏手中,探手拿过了方才放在边上的竹篮子。鸡蛋和着白面摊成的薄饼一层层码在篮子一侧,另一边一截竹筒做的碗打开正是爽口脆嫩的凉拌猪耳朵;刚刚揭开盖子,辣椒油独有的香味便在屋内弥漫开来,立夏的鼻头忍不住抽了抽。
“喝吧,喝完我给你卷饼子吃。”云英手里拿着薄饼期盼地望着立夏,随即又补上了一句:“真是的,远根和曼儿吃药都没你这么麻烦。”
岂有此理,竟敢拿我和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比较!立夏的脸色沉了沉,为了不被云英看轻,强忍着恶心大口大口将那碗药给灌了下去;刚刚灌完心里就泛起了恶心。好在恶心感还没形成更广阔的酝酿时,云英已经递上了茶水和木盆:“漱漱口会舒服点。”
漱完口,立夏正准备用衣袖擦去嘴角的污渍,手边又多了根干净的毛巾,伴着云英温柔的夸赞:“立夏哥真的很厉害,那么大碗的汤药一下子就喝完了。晚上和明早也要记得喝不能落下哦。”
毛巾放下,手边上一凉,薄饼包裹着凉拌菜形成个卷筒就进了手掌,转眼看去,云英的小圆脸上微微厚的嘴唇上扬得很厉害:“立夏哥,这个是饼,可能有些辣,但你正发烧,说不定辣出一身臭汗来病就好了。”
立夏下意识抬手咬了一口薄饼,独特的味道立刻掩盖住了。中的苦涩。眼前是云英越来越弯的杏眼,以及她不断蠕/动的嘴唇。他喜欢看云英说话,对就是“看”他总是能在云英的唠叨中听到浓浓的感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凝聚着她的心情;他想要知道。这些让人暖心的话是怎么从她口中“蹦”出来的,所以他一直都在看。
“立夏哥,怎么几天不见你就病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山谷里面的黄金树出了什么问题?我给你说的那些法子你都试过了吗?效果怎么样?”这薄饼的味道怎么样,凉拌的猪耳朵好不好吃?”
看着云英的唇变幻着形状蹦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眼,立夏不知不觉接连吃掉了三四张薄饼,心里其实回答了云英的每一个问题,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看着云英的嘴唇照着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好吃……”
“好吃吧?告诉你,这也算你的口服。珍味居的刘二叔给我菜籽油的时候还问我要做什么?我才不给他说呢,老奸诈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想问我要食物方子,我偏偏不给他,让他自己琢磨去。不过若是他再能给我弄几样稀罕的植物种子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说给他听,让他少走弯路……”
云英对上立夏的时候自说自话习惯了,就算先前教立夏说了那两三个字后也没指望他就能和她一问一答配合得宜;自顾自又说了一段后猛地“啊”尖叫一声,手里的薄饼差点飞到立夏的脸上去,一只手指着他的鼻间:“你说好吃?!”
“好吃。”立夏眼中带笑,轻轻跟着她的唇形再说了一遍,看她杏眼睁得那么大,圆圆的脸蛋鼓起一团,很想伸手戳上一戳,可惜抬手之际就被她跳开的动作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