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争执期间,不知道何时龟速朝着建兴帝金丝楠木棺椁潜爬的紫衫公主,本还在石墩的火龙柱旁磨磨蹭蹭地,可一扭头看到猀华那如枭鹰捕食般凶神恶煞地杀来,吓得捧脸尖叫一声,下意识撒腿就跑,她的速度不慢,由于身形灵巧娇小,东蹿西躲像一只土拨鼠似地,一时半会儿猀华还拿不下她。
最后,她跑过一条金墙砖阶梯,那条阶梯每隔几步设置了一个石墩火盆,四周延伸的黑暗雾霾淅淅难辨,在无形中似乎形成了一条光照着只能够前进不能后退的通道,幽熐泛蓝的火光洒下的范围,映在她那一张惶恐紧张的脸上,她握紧了拳头,拼尽全力地朝着前方跑去。
在终于跑到那一座华贵而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旁时,她莺盼灵转的眼眸颤动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愣神,感到手足无措。
因为建兴帝的棺木是镶嵌在一个石凿五芒星体内,那边角用水银泥石浆密封住,完全透不出一丝缝隙,并且这个金丝楠木棺椁的棺盖复叠了一层华美刻雕的金饰,整体又厚又重,就这么一个棺椁足以装满七、八个像她那么大的人,凭她的力气根本是推不开棺盖的。
“不是在棺椁里面,机关在外面,你找到一个‘七’字型的凸现位置,将它破坏掉!”燕无双额角突突地直跳,她回头蹬了蹬腿部,发现根本挣脱不了虞子婴的束缚,她又转头看着紫衫公主那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样,终于绷不住那一张温婉大气而从容的表情,破口大声喝道。
虞子婴眸光一闪,面无表情地扫向燕无双,像是看出些什么了。
“紫衫公主,你确定要帮这个殷圣派来的女人吗?”如同雪花般干净清冷的稚气嗓音飘来。
紫衫公主正在急切寻找燕无双所说的七字凸现位置的动作倏地一僵,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
此时猀华从后方悄然欺近,他趁着虞子婴将紫衫公主的注意力吸走,沿着黑暗的轨迹鬼魅般忽闪而现,而紫衫公主心中忐忑不安间,忽地看到地面一截影子爬来,当即脸色一变,蓦地转过头,朝着影子的方向看到一半浸于黑暗一半落于焰火光芒下的沙猀,声厉内荏地吼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即就砸烂它!”
看猀华望着她犹疑玩味的模样,她的心突突地直跳,手心里都是汗,她想到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她威胁这么做的后果,便又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句:“这个部位、位,如果我、我说我砸烂它,这座中央地宫就会从内部完全进入封锁死地,到时候就算景帝派人来开启出入口,他也根本打不开这座地宫!没有空气,没有水,没有吃的,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猀华跟虞子婴闻言皆一怔,他们倒是没有想到燕无双竟然将建兴皇陵研究得如此透彻,即使是虞子婴有景帝在暗中帮忙作弊,都还不知道地宫中还有这一个致命的bug。
“你想死吗?还跟他们废什么话,赶紧地砸!”燕无双紧皱着眉,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朝着紫衫公主急切地吼道。
紫衫公主神色颇为忌惮地看了燕无双一眼,顿时被她那阴森乌云密布的眼神吓得一颤,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与虎谋皮终成祸,虽然我不知道她跟你保证了什么,或者承诺过什么,但你以为来自殷圣的异类,真的会跟我们九洲的人守信?”虞子婴不带半分情绪的声音就像一计冷静针,刺中了紫衫公主那一颗慌乱茫然的神经。
紫衫公主两眼发直,又停下了手,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虞子婴,然后又看了一眼燕无双。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只要谁能够带我出去,让我活着,我就听谁的!”她脸绷得紧紧地,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看得出她已经完全慌了,随时可能神经崩溃,这几日的又累又饿又渴,再加上随时处于一种不安、怀疑,害怕、难受……的负面情绪之中,这让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如何承受得住?
“如果你将地宫封锁死闭起来,你不是一样会死在这里?”虞子婴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紫衫主公反射性地反驳:“当然不会,我知道……”
“闭嘴!”眼看情况不妙,紫衫公主完全要掉进宝黛公主这只黑狐狸的陷阱当中,燕无双立即大声喝叱一声。
“蠢货!你当真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宝黛公主在皇陵中私会男人,并将皇人带到皇陵禁地中,她根本早就已经失去了获胜的资格,只要等你平安出去了,他们都死在这里,而你又握有我的把柄,我自然是不敢跟你抢的,那景帝不就顺理成章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吗?可如果你选择了宝黛公主,她为了能够赢,就必须得杀了你,你以为我的秘密大得需要杀人灭口才能够安全,她的就不用了吗?既然两者都有潜在的危险,那么你可以择其忧而选,我是一个人,而他们却是三个人加一条大黑蟒……况且,我现在在他们手中,我已无暇腾出手来对付你,到时候你只要一逃,便从此自由了,不是吗?”燕无双收敛几分恶声恶相,对着燕无双循循诱善而道。
不得不承认燕无双的话很有说服力,她不夸张地承诺绝不杀紫衫公主,只是冷静地替她分析眼下的厉害关系,将她摆在一个天平上,倾左还是倾右,全凭她的决定,而紫衫公主神色比刚才倒是坚定了一些。
想必……她心动了。
“我根本没想过杀你,如果要杀,一开始我们入地宫的时候,当你看到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杀了你了。”虞子婴幽幽大眼目不转瞬,森森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
紫衫公主咬唇,为难地瞥了她一眼,闷不吭声。
“哼,那个时候我们两人于你们而言就像一条小虫子,毫无威胁,你不是不杀,恐怕只是留着兴起时再杀。”燕无双看紫衫公主神色有松动,立即反唇以讥。
她突然想起那个长着一张仙人相貌却有一颗魔鬼心肠的白衣男子曾说过,留着她们是为了等那条黑蟒蛇饿的时候吃她们的时候更新鲜一点,紫衫公主脸色咔白,脚步朝前动了一下。
“紫衫公主,你有脑子的吧?假如真如这个女人所言,你帮她杀了我们,那么出去之后呢?需要我帮你梳理展望一下你的未来吗?”虞子婴冷冷地看了燕无双一眼,控制蛛丝的银线嘣地一下扯紧,燕无双被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拽得朝后仰去,下一刻,一只冰冷透着死气的小手,一把掐住了她白细脆弱的脖颈上,像是一只带着尖锐的利爪,下一刻就会划破那薄薄的皮肤,撕裂那皮肤下的血管。
那一刻,她嗅到了死亡来临的气味,如黑暗潮水般淹覆她的口鼻,亦像是一只无形的人将她整个人撕成了两半儿,浑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冰刺般疼痛,只觉得浑身冷彻骨髓,连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模糊的、无以名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