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日三更到四更,存稿已备齐,第一更到。
那从不离手的大枪,只擦拭,卫央也从不假他人之手。此时潜伏等待中,他仰面躺着,将一方帕子细细在枪锋上穿梭。
甯破戎不禁好奇要问:“一柄兵器而已,又不是战马,校尉这样仔细每日清洗擦拭,岂不嫌繁琐?”
他的兵器,不过换到手不足一月的刀子,三五日点去上头的污渍便觉很勤奋了,卫央每日精心护养那大枪,在甯破戎看来便是繁琐了。
不只是他,寅火率将士都这样想。
卫央手里不停,瞥一眼甯破戎的刀,摇摇头道:“你那刀,最多三五年后必定废了。”
甯破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拍拍刀刃道:“这个自然,咱们这兵器,虽是正军里精锐老卒使的,也不过较寻常的锋利了些,怎能与校尉这神兵利器相比,这般用着,风餐露宿的,休说三五年,一洞下来也差不离该换新的了。”
卫央摇了摇头,伸手取过刀,放在手里掂了掂,往上头吹一口气,那热气贴着冰冷的刀锋,竟直直的,风过麦浪似卷往刀头,在刀头凝成了一滴水。
甯破戎悚然动容,他也见过不少的江湖里狠角色,这样的手段,可是平生只见。以他看来,这可不是甚么花招,是实实在在的好武艺。
将帕子在刀上一拂而过,卫央道:“若我使这刀,十年也不必换,且愈来愈锋利,手段高明时,与这神兵利器相撞,也休想在我刀上留下印子——老甯,你须知,这兵器是有灵魂的,也有生命。你惜爱着它,它自长寿且日渐与你心意相通,成你半生的半条命。若你不爱惜,只冷冰冰一把刀子而已,正如这世上的人,王孙公子是,平常庶民也是,这王孙公子有的是药物补品,命须长些,而若常人惜命,那也不见得比这些人短了多少。”
想想又说:“老甯,听我一句劝,在家里,婆娘是和你贴饼子的,上了战场,刀才是你的伙伴,对自己的武器好一些没差。”
甯破戎大觉长了见识,他可从没听人说过刀能成伙伴的。
遂请教卫央:“那么,怎样地步,这刀才能成为伙伴?”
卫央收起帕子,大枪依在肩头,躺下时候含混道:“乱战之中,惊慌失措,手中握住刀柄,便心定神安,那便略微足够了。”
徐涣听的稀奇,忙问:“怎地这只足够了,那么,最好时怎样?”
卫央拍拍大枪,那枪刃森森的,竟顶着他的脸,锋利的枪锋抵住皮肉,居然丝毫没有破体而入,他道:“人与兵合二为一,稍有凶险,兵自来寻人,那便顶好了。”
倒将两人愈发迷惑,合眼之前,卫央举了个例子:“但凡猛将,必有神兵,譬如霸王之于大戟,武悼天王之于长戈,若无心灵相通的神兵,怎能有绝代的猛将?这猛将与神兵缺一不可,于老卒手中,贴心合用的兵刃,便是第二条性命了,甚至犹有过之。想想,战阵之中,老卒也有三番五次的凶险,一一都避过时,非是兵刃相救,能是谁?”
甯破戎对此深信不疑,只不过,看看手里的刀,虽是上等的直刀,连卫央借王孙暂用那柄也远远不及,真能养成精品?
他倒不奢望能得王孙手里暂用的那柄利刃,那可是呼延赞佩戴以防身的,天下兵刃百万,前百的排名里也该有那一柄排的上号,常人怎能轻易得到。便是卫央,也不过暂借王孙来用,舍不得送了给他,可知宝贵。
甯破戎倒想着,真能有卫央之言成了的话,倒也算是美事一件。
左右都要等那一支莫名其妙的马队到来,不如就此开始,也不算晚。
他却不知,卫央往刀上那一口气,如若教呼延赞杨业瞧见,那定是要追问个不休的。那两位老将,于武技一道造诣匪浅,这时的时代,所谓内家外家之别尚未分开,高明武将练就的,不过是皮肉筋骨之能,如呼杨二人,于内外之别上已见端倪,却未触及根本,卫央那一口气凝而不散,出而不乱,正是武技破了内外之别圆融贯通的标示,如此技能,卫央既非外人,呼杨也非小家心胸,自问得出,问得到。
而卫央那一番教导甯破戎的话,乃是呼杨这类武将家传的秘密,轻易不告于人面,珍视比倾国宝贝也似,怎会教授给人?若为两位老将听到他这般不珍视秘密,当大怒好生教导卫央甚么叫做珍惜的道理。
徐涣待此并不十分有兴趣,他侧耳往南风里听了听,转头对卫央道:“卫大哥,明日便是元旦了,月尽岁除,不意年月又过一岁,去岁今日,你在作甚么?”
元旦?
卫央一愣,他知道,这时代的元旦便是大年三十,元日便是正月初一,也知在这时代里,元旦乃是比后世现代社会更为热闹,且为汉人重视至极的节日,却不想,原来已到眼前了。
他颇有点兴奋,也有点怏怏。
去岁么,他回了老家,一间在整个小城里也不算广大的屋子,三代同堂的老少,窗户上的玻璃将外头的大雪与鞭炮声里的年味儿都隔离在外头,世间的冷暖,人家的繁华,俱都与小屋里的一家人息息相关,又与这一家人无关。
一锅热腾腾的饺子,一晌的团圆,这便是卫央在彼世最后一个春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