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厅内坐着前来观摩的警校师生,谷贝坐在第一排,身边是学校的教授和老师,紧挨她而坐的是一位格外显眼的老者,浓密的银发和卷起的白须看起来足有七十岁,更像摇着铃铛的圣诞老人。
感觉到谷贝在盯着自己,老人扭头看她,善意地点点头。
谷贝立刻移开不太礼貌的视线,余光中仍然存了几分打量。不禁感叹姜木城的吸引力如此大,礼堂已经座无虚席。
主持站立台上,热情洋溢地说了一番姜木城的事迹,‘阿木教授’几个词引起一阵骚动,“下面有请‘阿木教授’来为我们做课题讲说。”
雷鸣般的掌声轰动礼堂,身后学生虽然坐姿端正,却一个个伸脖直背,想要寻找姜木城的身影。
谷贝也四处寻找,却没见那高挺的西装和带着红绳的手腕。许久后的许久,没有人走上讲台,大家开始切切私语,掌声也变成了低沉的议论声。谷贝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姜木城,“你在哪?”
一旁老者拿出手机,盯着上面的信息挑起嘴角,回道:“离你最近的地方。”
谷贝再次抬头,仍未看到姜木城的身影,倒是瞥见一旁拿着手机的‘圣诞老人’,见他回望自己,那颗深棕色的眼珠也盯着自己,良久,老者缓缓站起,一旁的手杖被他握紧,步伐踉跄的走上台去。
原本高挺的身姿如今有些佝偻,微微驼着背步履蹒跚,厅内传来女学生失望的声音,“我以为是个大帅哥呢。也是,干出那么多事,又心思缜密,可不该是个有阅历的老头儿吗。”
这一节课谷贝印象深刻,姜木城夸张的装扮让她永生难忘。而她日后也渐渐明白,越是夸张,别人记得越深刻,那你原本的样子便不再真实,会被他们的潜意识慢慢淡忘。
“可能成为恐怖分子的你们好,我是阿木。”这分明不是姜木城的声音,谷贝不敢大声喘气,努力寻找着那个老者与姜木城哪怕一点点的相似。而这句开场白也不是她写得那句。
谷贝:“……”
“是变声器。”金恩熙走来,坐在了姜木城刚才的位置,“他要你学的第二课,改变自己。当你变成连最亲的人和自己都认不出来以后,你就是最强的伪装者。”
“怎么做到的?”谷贝仍在寻找姜木城的破绽。
“我们有最强大的倒模师。可以将你变成任何样子。当然也需要你有敏感的观察视角,能够抓住想模仿之人的最关键的地方。”
这就是今天姜木城想要变成的模样吗?一个踉跄行走的老人,一个声音沉哑的学者,毫无感情和波澜的讲诉着一起人质劫持案件。而那次案件发生时,他又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样子去见的那些劫匪,他并没有说。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案子,即使他平淡讲出整个过程,依然能从其中的细节里听出惊心动魄的杀机。报告厅内无人再说话,似是追随着他走入死神身边,想要看他怎样将人质和自己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他,就那样做到了。
看着下面一张张期待而崇敬的脸,他本该透出冷冽的神色,眸光中的那一抹冷意不知为何不再出现。谷贝这才想起刚才他眼中的深棕色,那是隐形眼镜,用来遮挡他最明显的破绽,让最敏感他眼睛的谷贝都没有察觉出。
“他的眼睛。”谷贝看向金恩熙,“还是黑色最好看。”
金恩熙耸耸肩,“他从来都不会伪装眼睛,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戴上隐形眼镜。”
谷贝想,当然是变得连最亲的人和自己都看不出来。而姜木城凭什么知道谷贝想要找出他的破绽一定会看他的眼睛,难道他了解谷贝,而谷贝也了解他。
那个男人,将自己看成了最亲的人吗?
姜木城有意无意地看着台下的谷贝,这个女人让他第一次在伪装上加了防备,还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去刻意遮住眼睛,这个女人,再一次震撼了他。因为他曾经将最近的距离给过这个女人,让她有机会看到自己眼中的冷意,如同藏着的一座冰山。
手腕。
谷贝突然想起,她对姜木城的了解除了那双冰如寒冬的眼睛,还有那根他睡觉洗澡都会带着的红绳。可是,他的袖子很长,遮住了他的手腕,谷贝无法看到。
掌声再次响起,金恩熙和众人一同起身,看着台上面容淡然的老人肃然起敬。老人走下讲台,没有回座位,也不看任何人,径直从报告厅走出。
谷贝越过金恩熙慌忙跟上,走在姜木城的身后陪他一起蹒跚前行。
大型商务车停在报告厅门口,老人向后看了看仍然跟着的谷贝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车子里,见谷贝没有一同坐进来,冷声一句,“看来是想自己走回去。”
谷贝在他关门前大步跑去,同他坐在一起。
“太精彩了。”顾圣握着方向盘赞叹,慢慢开动了车子,“阿木你没有找事儿我已经谢天谢地了,竟然还讲得精彩认真,这真让人难忘。谷贝,这次功劳归你,毕竟是你写的讲稿。”
“是老师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