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彼此命运相互交缠的人,既然无法离散,又该如何看待内心深处烙下的印迹。小小的蝴蝶尚可扇起飓风,与其苦痛着想要逃脱,不若伸出手在背后轻轻地推一下。
明媚的心中孕育着黑色的花,那是被泪水与血浇灌过的芽,每个阴暗的角落,都刻着绚丽却依旧只是过往的浮华记忆。放弃遗忘,看着它在阳光下转淡,看着沧海桑田,白驹过隙,昼与夜,白与黑,在漫散着碎光的黑暗里吟唱。
冬日里吹起了刺骨的寒风,仅剩的落叶脱离了枯枝的牵绊大片大片地铺洒在地上,安静地覆盖了所有的落寞与悲伤,却掩不去那弥散在空气中的枯萎气息。
凌晨与黄昏,总是将黑暗与光亮混淆在一起拼成鹅黄的光线,凑成深蓝的夜空,零下四度的气温就算全力奔跑,嘴边的哈气氤氲时,唇瓣只剩下一丝苦笑。
因为寒冷,所以格外想念温暖,但是,顾幻璃绝不惦念身后穷追不舍的藏獒还有牵着它们的黑衣保镖。不论是监督,还是追赶,这样的仓皇逃窜实在是让她羞愤到极点。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她顾幻璃逼急了就不会上树么
南星赶来的时候,树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仿佛有什么不明飞行物停留在半空。可惜,没有火星来客,只有一个坐在枝桠间啃着苹果怡然自得的小女孩。
他皱起眉看了眼众人,其中一个连忙站出来讪笑道,“小姐在那里坐半个小时了,我们上不去,她又不愿意下来。刚刚她说肚子饿,所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苹果核极准的打在他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然后落在地上。
“吃饱了自然会下来。”顾幻璃一边爬下树,一边想着,人的潜质果然是无限的。放在以前,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自己竟然还具备爬树的技能。轻巧地落在地上,她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对南星用手语比划道,『冬天最好吃的就是坚果,你们这里有榛子么?啊,对了,你要请示夜,那顺便问问他,大杏仁啊,核桃啊,还有开心果能不能吃。唉,没有零食的人生,好无聊。』
南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对身边的保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
自从顾幻璃回来,夜和她就像是闹了别扭一般,从不和对方说话。所有的事情都由南星或是零转达,对此,顾幻璃倒是不在意。反正她来这里是学武的,吃好睡好心情好是活着,成天唉声叹气也是活着,她干嘛非要为难自己呢倒不如开动开动脑筋,折磨别人,给生活增加点小惊喜。
所以,她开始对着南星用手语,反正他不爱说话,她更懒得说。所以,她开始对着零说拉丁语,至于零能不能听得懂,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反正,夜对她的要求就是,必须完成全部训练。那么,训练之余,揪揪谁的胡子,拍拍谁的脑袋,把谁放在道场外的鞋扔到空荡荡的荷花塘中当摆设,或是无意将鱼刺扔到谁的脖领子里……像今天这般用苹果核砸脑袋什么的,已经是小意思了。
善见城里,不是没有正在训练的孩子,淘气的更是有不少。但是,像顾幻璃这恶作剧完还不等苦主说就已经是满脸羞红,泪水盈盈,那种无辜的表情让每一个苦主怀疑是不是自己欺负人家小女孩了。
但是,零并不这么看。某一次,她翘着二郎腿,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对缄默的南星说道,“若不夜宠着她,她能这么无法无天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他们俩到底会是谁先服软。”
以前压腿的时候,顾幻璃还老老实实地正压、反压、侧压,现在,她把国际象棋的棋盘摆在地上,一边下棋一边压腿。她不喜欢和零下,因为零下到一半就想毁招,偷换棋子的事更是没少做。为此,顾幻璃不知嘲笑了她多少次,棋艺不佳不算什么,没有棋品棋德,那还真是不下也罢。
但是,南星却是个好对手,棋风如人,顾幻璃心中暗忖,怪不得夜如此信任他。缄默,稳重,谨慎,果断,看似木讷,实则腹黑的很。否则,为什么每次她跑完步,那些黑衣保镖才去给藏獒加餐。想到这里,顾幻璃的心里就实在是郁闷到极点,偏偏,无论她真么捉弄南星,结果都是,没反应,没回答,没表情。
只不过,面对零的呱噪,顾幻璃宁愿忍受南星的沉默。因为,在安静中,她可以静静地想念哥哥,静静地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不必诉说太多,若懂,又何必用虚言赘语掩盖内心,掩饰真相。就好像,冬日里本该枯萎的花却在玻璃花房中娇艳的盛开,这样的复苏本就是妖异的。哪怕开成盛大的一片,绚丽染亮了苍白的脸庞,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空虚的荒芜。
守在壁炉旁,听着柴火劈啪作响,看着鲜红的火光熊熊燃烧,窗外依旧是缥缈无依的黑夜,时光仿佛放慢了脚步,将等待拖长。所谓的眼泪和微笑,还有那烟花般的脆弱,事过境迁后,徒留下记忆的碎光。
还有五天,顾幻璃闭上眼,向后倒在宽大而柔软的床上。窗外的那个身影她已经发现了,所以,她轻轻出声,“卡西迪奥?进来吧。”
那个身影始终不懂。
顾幻璃微微笑了一下,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进来,那还是算了吧……只是不知道天使会不会感冒……”说完,静静地躺在床上,阖上双眼。
腰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温暖却不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