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忙打住了话头。
说时迟那时快,倚红已从炕头起身,迎了出去。
“可好些了?”太后进门便问,阻止了她要起身的势头”“别起身,躺着。”“已经好多了。”苏离笑了笑“这样好责养着,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只是占着您的寝殿,有些于心不安。”“不碍事,只安心养伤便好了。”太后笑着在炕边坐了下来“气色的确好多了”顿了顿,又说道:“哀家问过御医,说你身子无碍,只是要好生养着,不能太过辛劳。”
苏离不娄汗颜,说起来,自从到了这个时代,许多事情,都不曾亲自动手了。即便是带着周衍这样的小婴儿,身边有乳娘有丫鬟,倒也不觉得很累。更多的,只是思虑太重,每一日每一日都在筹谋下一步该如何走。
就好像一个陀螺,一旦鞭子开始抽打,就无法停下。
苏离就露出了几分羞赧之色来“真真是贻笑大方了,昨儿个还以为大事不好了”太后破天荒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人之常情,你只管养着,其他事情一律不必操心。”这是在告诫她?
苏离忙应了一声,只是腹中饥饿,又一直躺着,难免就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来。太后见了,立刻就起身,笑道:“安心歇着,若有短了什么,直管对哀家说。”“多谢您关心。”苏离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真诚,又透着几分关切“只是不知道,二皇子现在……”“他好着,只是雨势太大,我便叫乳娘明日再抱着他过来。”太后说着,又吩咐了几句,便带着秦姑姑离开了。苏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低声吩咐倚红:“我饿了,送几样清淡的饮食进来。”倚红看着她苍白的脸,摇头叹息,终究是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门口:“小姐饿了,送些吃食来。”
苏离情知她心里想些什么,淡淡一笑“这事情既然发生了,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我不是这个意思。”倚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方才只是在想,太后娘娘的态度,有些奇怪,就好像一夜之间待你亲近了不少。”苏离何尝没有这个感觉,隐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你说,是不是景王爷,在太后面前说过什么?”“啧、
”倚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说呢!”苏离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听子这话,白了她一眼“你可别轻狂的过了,这是在甘泉宫!”
倚红吐吐舌头,眼见着飞翠端着莲huā形盘子走近,忙掏出帕子在苏离脖子上打了个结。苏离顿时无言,任由她扶着自己坐了起来,靠在了软绵绵的大迎枕上。目光下挑,便看见自己脖子上这一圈帕子,想起当初幼年时吃饭的情形,一时间,唏嘘不已。
虽饿着,但食物过于清淡,苏离也不过略沾了沾,便挪开了头漱口,待到一切妥当,又旧事重提:“你说我不会留下疤吧?”神色间很是忧心忡忡。倚红不由失笑,但见着她病着,也不好故意逗她,只得实话实说:“放心,我自有法子去掉疤痕,保证和原先一样,滑溜溜的。”苏离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倚红就斜觑着她:“这样小心,当初又何必那样冒失?”苏离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大皇子这一死,德妃眼看着也不行了,这后旧马上就是如妃的天下了。她一向得皇上的宠爱,我若不用点手段,再也没有二皇子的立锥之地了。”顿了顿,又说道:“男人的同情和可怜通常是最好的武器,我不过将它发挥到最大作用罢了。”
“有些时候,我常常想,你是否当真只有十三岁。”倚红深深看了她一眼,满脸的若有所思“明明这样稚嫩的容颜,眼神却恍若沧海桑田,千帆过尽。”“人总会有这一天的。”苏离顾左右而言他“总会发生一些失去,然后一夕之间,便迅速成长起来。”
倚红眉梢一挑,想到了苏家老爷和老夫人过世之事,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由于在病中,自然就不必去替大皇子哭丧了。不过即便是在甘泉宫,也不时能听见启德门那边传来的阵阵哭声。隐隐有几声,甚至有些凄厉。
苏离听了只觉心里都不大安生,但面上也不露出来,只安心养病。
过了头几日,哭丧之事便渐渐消停了下来,只由钦天监选定了日子下葬。
苏离唯有唏嘘。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不久前她第一次见到大皇子 那样骄傲的人,谁能想到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撤手人寰。第一次见面,终究是成了决绝。或许是和周衍呆的久了,苏离对于孩子有一种天然的悲悯。大人如何,那是大人的世界,孩子却不过是后1宫斗争中的砝码和牺牲品。
因着她身上有伤,飞翠也不敢将周衍放在炕上,唯恐他四处乱爬,不慎加重了她的伤口。好在这小家伙这几日格外的消停,只知道默默的瞅着苏离,还伸出手去摸她的脸颊。他的小手在她脸上仿佛是挠痒痒一般,却没有再如从前那般胡乱去抓她的头发。
苏离姑且将这种行为理解为周衍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