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夜雨,今天早上又是整整一上午,过了午饭时分才小了许多,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乘着马车从角门出来,六娘才能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一下东京城。
这侯府的马车比起秦州回来的马车要精致上许多,密闭性也要好上许多,雨小下来以后,即便是打开窗户撩开帘子也不会有雨滴飘进来。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地下的排水工程显然也是做的不错的,路面不见积水,从侯府出来往西行,街道两侧都是繁华的店面,便是大雨,关门的也不多,有些掌柜在柜台后打瞌睡,有些则还在接待三三两两的客人。
丝绸铺子,脂粉铺子,点心铺子,酒楼,茶坊,首饰店,卖笔墨纸砚的,药房……零零种种,看的出这儿的东西必然都不便宜,各家店铺的摆设瞧来都挺精致,大多数店家还有二层乃至三层的阁楼。
比起家乡赶集时都只有穿着破烂寥寥可数的人来说,这儿简直像是天堂。
六娘放心不下家中,最终还是决定跟着赵妈妈出来见见表哥,心头的犹豫是因为那二货,却也明白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有些东西想躲是躲不过去的。
在出门看见这城市的繁华之后,突然有一种明悟,她即便回去了,又能做什么?人烟稀少,土地贫瘠的地方,即便她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也不能改变家中的情况。
如今,她也算手边有些钱了。足以让家人在东京城安身立命,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回去?而不是让家里人过来?
在这儿,她有把握能让家人过的更好!
想到这里,六娘更加用心的观察着街上铺子的情况,并且寻思着。过些日子空闲了。定要出门来好好的逛一逛。了解一下本地的风俗人情,也好为将来做打算。
“你来东京还没出过门吧?”赵妈妈还以为六娘是被街上的繁华眯花了眼,笑吟吟的道,“待会儿我让人带你去逛逛?”
六娘闻声醒悟过来,连忙放下帘子笑道,“还下着雨呢,院子里的事儿还是一团乱麻,过些日子闲了再说吧。”她对院子里大部分人都是高压政策,下面的人也知道三太太只有三个月左右的寿命。短时间的压制完全不成问题,时间长了怕是就会出乱子,如今她面对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离开,要么就要收拾心情好好打理一番了。
赵妈妈闻言有些欲言又止,看着六娘的表情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道。“我听说,三房院子里的事儿如今三太太都交给你了?”
六娘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对赵妈妈实话实说,毕竟她到底还能不能留在东京是个问题,三太太待她是极好的,她就这么撂开手走了,心里也过意不去,至少也要把三太太送到别院安顿下来,手上的事儿找个妥当的人交接出去,这种时候是急需赵妈妈这样对府里了解的人指点一下的,“妈妈也不是不知道,咱们院子里三太太能信得过的人也唯有我一个,余下的要么不安份,要么太老实不敢担责,我初来乍到的,也没功夫去辨个忠奸,三太太信我,我自然不能把差事给办砸了。”
“你这是……”赵妈妈闻言皱眉,顿了顿,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道,“便是下面的人不堪用,淘换几个就是了,也不必这么着急。”她其实想说的是,六娘这样一手将三房上下把持,用的又尽是雷霆手段,下面的人无论出了什么岔子,皆是一体连坐,这几日,当着一干下人的面敲了好些个丫头婆子的板子了,这只会让原本无所谓谁当主子的人生出异心,三太太又没几日活头了,下面的人各有心思,六娘即便没有私心最后怕是落不到好。
这个六娘自然有过考虑,谁不知道要恩威并施才能收复下面这些人?可她哪儿来的时间?院子里收拾好了,下一个目标是更难缠的钱管事夫妻,还要随时防着老太太那边出什么问题,手边没人用,让小喜去分担仇恨值是她不愿做的,树一个徐妈妈分担火力已是她的极限了。
好在她已是与三太太说好了,等三太太一过世,就将身契还给她,这样的大户人家主人去了放个把丫头出去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她之前还有担心,三太太过世后要怎么办,接来家人的话,这些仇恨必然会牵连家人,只能死皮赖脸的再赖在庄子上替三太太戴三年孝了,咬咬牙也就能熬过去。
三年后事情淡了,四少爷也有十七岁了,必然会在孝期结束后火速成婚,四奶奶到时候必然要整顿府里,那些人也没功夫找她报仇了,她那时候再买些田地,接来家里人落了户,有了替三太太送终守孝的功劳,日子也能过的平平顺顺。
这会儿表哥来了也好,也算有个能替她做主的人了,提前些出来也不是不行,只要离开那二货的势力范围,又有了些银子傍身,她有把握自己能提升在家中的话语权,只是势必要立即将手上这些得罪人的事儿交出去才行!
三太太待人还是不错的,往日里是因为于姨娘而被吓的失了分寸,前几日还让人打听了紫鹃的下落,将于姨娘给紫鹃安排的婚事给退了,让她家里自行聘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