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仲言本人身体不好,在医馆坐诊的时间自然不多,医馆里大多时候是由另两个大夫坐馆,虽然医术不及柏仲言,但也都是一流的,因为慕着柏仲言的名来看病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医馆一天只发五十个号牌,每个人只限领一个,但若是遇上急诊的病人,便可以例外,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自是不可能见死不救。
医馆里有学徒十几人,都是些有天赋的少年人,柏仲言并不轻易收学徒,必是要品性好且悟性高的,这般学个三五年,也可以帮忙看一些小病了。
许萝很喜欢医馆里的氛围,看着一个个病人被治愈,心情也会随之好起来,人在帮助他人的时候,总会得到一种心理慰藉,许萝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但她做每一件事只希望问心无愧就好。
许萝每次出门都是做男装打扮,所以医馆内众人并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柏仲言自然也不会说破,他也希望许萝能多点时间陪在他的身边。
日子就这般无波无谰地过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今年的冬天似是比往年都要冷一些,从月初开始便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足足下了七天,都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苦了那些最低层的百姓们,没有钱买炭和棉衣御寒,每天都有许多人被冻死,而对于那些达官贵来说,下雪就下雪,与他们没多大关系,还给了他们许多附庸风雅的机会,什么赏雪诗会啊,赏雪宴啊,在贵族之中频频发生,柏仲言便接了许多这样的请柬,不过他从来都是不屑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聚会的,这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待在医馆里,诊治那些因寒冷天气冻伤患病的百姓们,每天上门看病的百姓众多,其中有许多濒死的,医馆的人手自然是忙不过来,许萝每天煎药、包扎,忙地脚不沾地,但她更担心的却是柏仲言的身体,柏仲言从小体弱,本来就是极畏寒的,连日的操劳让他已经有些支持不住,差一点就又要发病,许萝自然便不想让他再操劳,劝了许久才说服了他先休息一阵子,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才能救别人。
大雪断断续续地又是下了几日,终于在十五白日里停了,只是雪虽然停了,可天气依然阴霾霾的,不见一丝阳光。京兆府城门处,许多守门的士兵正在维护秩序,因为大雪下了许久,京兆附近涌来了许多逃难的灾民,城门口排了长长一串等候进城的队伍,有官府路引的才可以进城,而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只能无望地徘徊在城门外头,或三五一群缩在一起点着小火堆取暖,或缩在城墙避风处瑟瑟发抖,形容很是可怜。
逃难的流民太多,朝廷一时也想不到方法安置,便只能随他们在城外聚集,在城外聊胜于无地设了两个粥棚,但对越来越多的灾民来说,也不过就是杯水车薪罢了。
“咦?”浓浓的粥香味突然弥漫在空气中,饥人原本无神麻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人兴奋的“嗖”得跳了起来。但那粥棚周围一个个武装精良的士兵们可不是吃素的,明晃晃的大刀印照着洁白的血,几乎能闪花人的眼。
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小首领的兵士大声喝道,“全都排好队,一个个的来,不会少你们一份!但……谁要是敢趁机作乱,杀无赦!”最后三个字,被那兵士说的杀气腾腾,饥民们立马一个个又畏缩起来,跪在了地上,不敢有一点放肆。
“幸好有定国公府每日施粥,不然靠着朝廷那每日两顿的稀粥,咱们娘俩早就饿死了。”排在队伍中央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紧紧搂着怀中瘦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孩子,感慨地说着。
“是啊……国公府的粥是所有粥棚里面最厚的,喝上一碗就能抵上其它的两碗呢。”另一个满头斑白,瘦骨嶙峋的老人家点头附和着。
施粥的队伍正慢慢前进着,队伍的最前头,一个穿着青绿棉衣的少年人正手脚麻利地从不段冒着热气的大锅中向外盛粥,少年生地十分好看,微微上挑的眉眼,让人一见就难以忘记,白皙的皮肤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平添了一份娇憨,竟是比许多女子还要好看几分。
少年人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将盛满皱的碗递给灾民们,那笑容似是能驱赶身上的寒意,让人一看便暖洋洋的。
这少年人自然便是许萝,这粥棚是柏仲言嘱咐办的,许萝偶尔会来帮忙,最近死的人实在太多,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她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点小事,也算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用了一个时辰,一整锅热粥才全部施完了,许萝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臂,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向了城门处。
离城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辆模样十分普通的马车,许萝走到马车旁,用手拍了拍冻红了的脸颊,这才爬上了马车,车内戴着二梁冠、身披鹤氅裘的隽雅俊美男子含笑看着进到马车内的许萝,伸手便递给她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先擦擦脸吧,看这小脸红的。”说完后,又看看外头阴沉的天色,长叹一声,“这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