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并肩坐在床榻上。松涛紧紧捏着他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敢放手。
他惆怅地感慨道:“澜少爷。五年零十一个月不见。你长大了。已经十八岁了吧……呵呵。老仆就说我们的澜少爷长大后肯定英俊迷人。果然吧。老爷的孩子一个个都是英才啊……老仆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说着。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那感觉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人了一样。
天澜心情比较复杂。他看到松伯自然也很激动。可是看他现在生活的拮据状况。又十分不忍。道:“松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小澜就好。您离开府上的时候。应该得到一笔抚慰金吧。为何现在……”
松涛明白他所说。解释道:“唉。小澜。你也知道。这几年战争。大家过得都不容易。老仆我怎好意思独吞一笔巨金呢。刚回來时就分给邻里乡亲们了。”
天澜听后默默不语。确实。松涛一个老人家。家财过多只会招人猜疑。不如卖个人情。也好生活。
他知道松涛一直很思念家乡。常常念着家里的亲人。到老就一个心愿:回到家乡。所以当时天澜纵使很不舍。也只得含泪望着松涛远去的背影。
松涛问起天澜的近况。但是他只是个普通人。天澜经历的这些对他來讲都太遥远了。所以天澜也沒跟他说太多。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说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叫松涛不要太过担心。
松涛感觉今天是这六年中精神最好的一天。拉着天澜不停地聊。原來。他回到家乡才知道。他的发妻早已病逝。两个亲生儿子多年前就被抓去充军。老大剩下一个媳妇和一个儿子。然而因为丈夫多年不归。妻子将儿子留给邻里。自己去投奔亲戚去了。所以说。松涛也只剩下一个孙子罢了。
就在去年。他的孙子刚满十五岁。军官來这小村抓人充军。本來不到十八岁是不能作为士兵上战场的;然而这方圆千里除了大富大贵人家之外。哪里还有十八岁的男子。军官看松涛的孙子差不多。就一并带走了。
这一走差不多就跟他两个儿子一样。终生难以再见。运气差点直接死在战场上。运气好点也大半作为一个逃兵。无法回乡。至于荣迁晋升、衣锦还乡什么的。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怎么可能呢……
“松伯……别太伤心了……”
天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有效。只得如此说道。
松涛苦笑着。道:“小澜。你松伯我怎么说也在将军府上混了三十余年。生离死别早就看多了。如何不知战争的残忍。其实我也早想到。或许。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呵呵。沒什么。真的沒什么。不光是我。松口村的所有人家都是这等境况。我还算不错的。至少我自己还算健朗。哈哈……”
听着他毫无笑意的笑声。天澜感到一阵心酸。说道:“松伯。在战争结束前。让我來陪你吧……”
松涛在他小时候照顾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松涛老了。身边无人。他也应该回过头來照顾这位迟暮老人。他想的是。在这段时间现在松口村过一阵子。等战事平静下來。再带着松涛回到国都去。好好颐养天年。
天澜心中很少有功利化的等级观念。他认为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松伯不是他的仆人。而是他可敬可亲的长辈。所以他理应为松伯做到力所能及的事。
“好……好……”松涛颤抖着不停地说好。他知道天澜的身份。现在如此紧张的时期。他却愿意抛下一切重要的事來陪他一个糟老头子。这叫松涛如何能不感动呢。可以说。松涛现在最渴望的就是有人能陪他。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而且在他心中。天澜就是他的孩子。沒有区别。他一下子觉得自己今天才真正回到了“家”。有家人的家……
天澜一边陪着松涛闲聊。一边暗暗计划将來为松涛安顿的具体事宜。不过这些现在说都有些遥远。因为哥哥是这次战争中青龙的主帅。这段时间肯定忙得很。天澜自己也不便出面。所以急不得。不过他相信。有他在这里。即使松口村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或许。这一次他可以暂时忘记外界一切烦心事。安心地陪着自己的长辈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吧……
不过。天澜却不知道。纵使他有意跳出漩涡。但是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运转就永远无法停止。怎么可能容得他选择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