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场介意。”她只是关心他,希望他好。
火花四射的气氛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伤与无奈的惆怅。
她很痛,可是她知道,他跟她一样痛,甚至更痛!
十年间,她起码还有安安,有安安陪着她,所以她再怎么辛苦,也都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为了安安,她就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可是他呢,他那么爱孩子,那么期盼那个孩子的出生,他曾为了那个孩子付出那么多,可是她却无情打碎了他的梦,虽然早就可以想象,他当初会有多么心神俱伤,可是那只是想象,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得震撼,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的一切,她的整颗心都要碎掉了,整个人都快疯了,她说他是疯子,可其实她感觉自己更疯,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刽子手,将他的心,一片一片粉碎。
她看到他那么痛苦,她很想告诉他真相,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不能想象,他会崩溃到什么样子,而且她太了解他了,他是一个那么负责任的人,他会愧疚不说,而且知道了安安存在的话,他会毫不犹豫跟她复婚的,但是,那怎么可以?
现在的她,哪里还配得上他?她只会拖累他!
他得帮她还债,他会因她而前途黯淡,他十年的努力,说不定会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以前的她,不懂得穷人的心酸,可是经过这十年,她懂了,所以她更加不想让他也跟她一样,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儿,真的是太难受、太痛苦了!
所以,她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只是他的……前妻。
只可惜,关守恒不这么认为!
他阴郁地望着她,眸光几许幽深,望了许久,仿佛是穿越了三生三世,望得很深,恍若深到了她的灵魂里。
半晌后,他终于不甘心地放开了她,“你不说是吧?好,那我自己去查!”
他抽走已经脱掉的衬衫,大步离开房间。
她无力阻止他,只能虚弱地在床上又躺了片刻,让药效再散去一些,然后咬牙撑住自己,慢慢、慢慢地起床,看到他放在床头的红绳,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狠心没有去拿。
她还是心存一丝幻想。
穿好衣服后,她也快速离开房间,她看到对面书房的门紧紧关着,他在里面。
她自然不会告知他,径自拖着疲惫的身心,迈向玄关。
房门他没有锁,她很顺利地打开,离开。
尽管她的动作很轻,但书房内的关守恒还是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去阻止,他刚刚给齐遇打过电话,听说了一些事情,然后开了电脑,在网络上一一搜寻着关于沈眉的信息。
当那一篇篇骇人听闻的消息,大片大片充斥着电脑屏幕,他深深地皱起眉头。
当他看到图片,曾经那座无与伦比的高级别墅被贴上封条,他的心急速下沉。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时,她会左推右拒,故意绕来绕去。
当他看到外婆的画作,一幅幅被拍卖,他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浑身的血液都冰冻了。
他想起自己在机场看到的那个狼狈身影,想起她在“海都”卑微地工作,想起那天她去应聘那么一个小小的职位……她究竟是到了怎样山穷水尽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曾经是高贵无与伦比的公主,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么骄,多么傲,他很难甚至不敢想象,她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样子。
他用力摔碎鼠标,狂哮着追了出去。
“薄荷!你给我站住!”
她还没有走远,但听到他的声音后,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他冲上前,用力扳住她的双肩,狠狠地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说?”
她眸光黯淡地苦笑一下,“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你以为你能瞒多久?你当全世界的人都是哑巴吗?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早晚都会知道!”他恨恨地瞪着她,却也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发现?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他想起刚刚齐遇在电话里说过的话,他竟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上次刚你提过她啊!
是的,上次!可他当时太自以为是,完全没有往这一层上想!
另外,从他回来后,他接触了不少高层,可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提起前沈眉的事情,就连方局长也只字未提,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因为他的档案上,婚姻状况一栏,写的是离婚!
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这个该死的世界,真tm混蛋!
他忍不住失控怒骂,更忍不住想给自己几拳,只是冰冷的雨水,浇灭了他的怒火,冷却了他的理智。
他望着雨幕中的她,一身狼狈,脚上白色的鞋子被飞溅上点点的泥污,她跟他不一样,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识到人间冷暖,可曾经她是那么的高贵典雅,是怎么承受那种从云端坠落泥潭的打击?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想,每想一下,就感觉心又被凌迟一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选择独自承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平静地望着他,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关守恒,请你记住,我们已经离婚了。”
“当年可以不离婚的!”他慌乱地抓紧她,他以为离婚后,她是继续回到她的贵族世界里,锦衣玉食,可是哪里想到,她竟会落难至此。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走得那么急,如果他没有走的话,他就可以留下来跟她面对一切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努力端正肩膀,努力保持骄傲,“关守恒,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更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他忽然之间词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揪心的感觉,只觉得他又怒、又气、又恨、又恼。
“关守恒,就这样吧,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我们,也无需改变。”她静静地说完,静静地转身。
雨一直下,泪也一直下。
她奢侈地叫了计程车,广播里幽幽地唱,“我知道那些不该说的话,让你负气流浪,想知道多年漂浮的时光,是否你也想家……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我不管心多伤,不管爱多慌,不管别人怎么想,爱是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