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无意识的拿起一只五彩山水凤尾尊,看着官窑的釉厚如凝脂,莹润如玉,光彩柔和,透着月光能看到粼粼如波的纹片。我放下凤尾尊,又拿起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我下意识的吹灭了烛火,夜明珠灿然的光辉照耀满室生辉,恍若月华。
我颓然地坐了下来,心中不辨悲喜。我只是一个内侍,拥有这些东西有何意义?或者即便不是内侍,如同孙泽淳所说的位极人臣,占有这些物事又有什么意义?这些都是美好的东西,如同我更喜欢的古籍书画一般,可以让人长久的沉迷其间,可相对于器物珍玩,人不过只是百代的过客,也许除却帝王,没有人能够真正拥有它们。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作为一个内侍,我此生注定孑然一身,但是我却有机会亲眼看到巍峨辉煌的殿宇,气势磅礴的都城,历经千载时光沉淀下来的极致艺术品,还有这个时代最为睿智的一群人---这也许是我此生存在的意义,我永远都不会是占有者,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亲历者去见证这个时代的荣耀与辉煌。
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慢慢的点了火折,再度燃起了蜡烛。
冬至宴开在了乾清宫。皇室邀请了京师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齐聚宫中庆贺四海承平,天下富足。因为宴会人数众多,公主仅带了芳蕊随身伺候。我得以有几个时辰的清闲,我坐在房中,远远的听着从乾清宫传来的觥筹交错,恭贺祝福之声,略凝一凝神,继续临苏子美的沧浪亭记。
屋外忽然一阵喧哗跑动声,有人敲了敲窗棂,我放下笔走出去,公主贴身侍女之一的芳汀站在门口,脸上有种诡异隐秘的兴奋,她低声的对我说,出事了。
我陡然间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忙稳住心神,问她出了何事。
“大殿下今儿带去的一个小内侍打碎了御赐给甲子老人的琉璃盏,大殿下一怒之下要罚他,谁知他突然跪下当着陛下和朝臣的面请大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他,大殿下当时就慌了说他胡言乱语,岂料这小内侍越说越多,竟是把往日里那些建福宫的丑事抖抖落着出来,当着那么些个人的面儿,陛下和朝臣们都哗然了,赵御史更是气的差点摔了杯子,这下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