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嘉三十九年二月十七,皇上崩于养心殿东暖阁。
大行皇帝大殓后,梓宫停于乾清宫正殿,遵遗诏,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女殿下遂于三日后在灵前即位,定年号为天授。
连续三日,在京文武百官以三品以上命妇均着丧服于思善门外哭灵。
阖宫上下一片缟素。我亦穿了素服,冠乌纱,腰系黑色犀角带,跪于宫女内侍队伍中。
当司礼监掌印高谦喊“举哀”时,周围瞬间哭声雷动,那些哀戚声和哭嚎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包裹着我。
我始终做不到那般痛哭失声,如同我始终忘不掉大行皇帝临终前的样子。我反复的告诉自己,大行皇帝不是我害死的,可越是强调,反而越是加深我对这句话相反意思的理解。
我想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忘怀她最后指向我的手和看着我的眼神。我怀着对她最深的歉疚匍匐在地,任我的泪水缓慢的流淌过脸颊,希望借此能洗刷我心中的罪恶。
我远远的看着公主—如今该唤作陛下哀伤凄婉,泫然欲泣的面容,总会想到那日在养心殿里她清浅的娇笑声。
我并不是那么介怀她那日的举动。我虽不能体会但却可以理解她想要母亲疼爱关怀的心情,她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却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关注,于她来说,这也是无法释怀的悲哀和伤痛吧。
高谦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翠云馆收拾陛下的翰墨书籍,准备将它们都搬去新的寝宫。
他瘦了许多,看上去愈发的苍老。我对他执了拜见掌印之礼,他礼貌的对我还礼,微笑道,“你很快就会擢升司礼监掌印之位,而我则是日薄西山,你不必对我这个老朽这般客气。”
他说的实话,自新帝登基,所有人都认为我不日就将升至宫中内宦最高的职位,掌内宫一切事务。
近来我已明显的感受到众人对我的礼遇和客气,自然其中也包含着奉迎和谄媚---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相对的,我猜想他亦会遭受一些前所未有的冷遇,所以才会这样说话。
我有些不安和难过,欠身道,“元承不敢忘记当日掌印大人的指点和帮助,大人正当壮年,不可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