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笑了,自己这准岳父,满脑子就是炼钢,总是变着法子想在他这掏炼钢的诀窍。
看看那化铁炉子,没了钢钎,这炉刚化的铁水又得凝起来,几百斤木炭自然是浪费了。虽然现在他们财大气粗,可一直这么花钱如流水,也不是办法……
李肆啪地拍了巴掌,炼钢!
“炼钢!”
关凤生喜笑颜开,大手一挥,指挥着手下的炉工忙碌起来。
这不是炼钢,是炒钢,而且不一定能得到钢。
用不着后世的知识,李肆把《天工开物》找了出来,里面就专门说到了这炒钢法。
原理很简单,铁矿石冶炼成生铁是还原反应,而生铁炼成钢是氧化反应,将空气中的氧吹入铁水,与生铁中的碳成分和各类杂质化合,就能将生铁炼成钢。
炒钢法就是如炒菜一般翻搅液态或者半液态的生铁,同时以鼓风机吹入空气。中国的炒钢法用柳木棍等翻搅工具,再加入铁矿粉来控制脱碳速度,由此可能获得钢。而欧洲这时候广泛应用的还是普林德法,靠反射炉和铁的氧化物作炉底,同时加以搅拌,由此获得熟铁,运气好也能有低质钢。
矿场现有的条件,直接炼钢是没指望的。先不说这木炭的热值不足,化铁炉的材料耐温度也不够高,出不来液态钢水之前,还没办法工业化生产。要到1740年,英国人亨茨曼发明了坩埚炼钢法,才靠新的耐火材料获得了液态钢水。
李肆盯上这一炉铁水,想的就是先试试搞成熟铁。佛山铁场也有用生铁加熟铁,以灌钢法炼钢的技术,只是那就需要更多的经验和条件,这个黑矿场可干不了。
按照《天工开物》的记述,原本冶炼生铁可以和炒钢连起来,直接将出炉生铁导入炒钢槽里,铁水流动的过程里,有些重而纯的糊状物会沉淀出来,古人还专门设计了接这种东西的容器,这就是堕子钢。他们原本要用的钢钎,多半都是这堕子钢做的。
得知可能只得到熟铁,关凤生有些沮丧,可接着又振作起来,熟铁也好,熟铁的价格几乎十倍于生铁,就算不拿去卖,这熟铁拿来锻各种工具,也免了铸炮的后顾之忧。
“何贵!何贵!”
关凤生招呼着某人,于是何木匠又出场了。这段时间何木匠风头大出,先是当了机关师,学会了齿轮传动,接着又转行建筑师,带着一帮学徒给矿场搭出一片新住宅区,还按照李肆给出的大略图纸,造出了厕所、洗澡间和水房等等。甚至还抢了关田二人铁匠的生意,把洗澡用的水箱也设计了出来,正在挠头马桶和水龙头的原理。
将原本挂在冶铁炉边的鼓风机架了上去,再找点木料作翻搅棍子,在这炼钢的事上,何木匠就再废不了什么精神,其他细节交代给学徒就好。拜李肆塞给他一大堆的活计所赐,现在他手底下已经跟了十多号学徒,虽然不如关凤生声势大,却也算是自成一门了。
用李肆之前随手教给何木匠的木工车床将木料锯刨完整,揭开了蓄热室的铁喇叭大盖,攀上架子,炉工们就开干了。
既然是试验,成效如何,李肆就没抱什么希望。没了钢钎,炮也铸不下去,只能延后。李肆守了一会,觉着没什么必要继续呆着,就出了矿坑,这时候盘金铃正好找来。
“什么地方?多少人?”
李肆关心的就是这两件事,听盘金铃交代完,他点点头,已经有了盘算。
这一天折腾下来,关凤生很恼火,又费了千把斤木炭不说,一炉铁水也糟蹋了一半,最后只出来百来斤熟铁,还剩半炉乱七八糟不知道是生是熟的东西,当然那更不是钢。连带炉子也差点被烧塌。
“下次用铁棒吧……”
李肆也是心虚,用木棍搅拌这办法是他从某人的穿越小说上看来的,结果炉工们发现根本不实际,不一会就烧熔在铁水里,而且临时架上去的鼓风机位置不太对,风量也不足,总而言之,这临时起意的炼钢算是失败了。
“这法子是对的,只是咱们完全没经验。”
关凤生也缓了过来,换了角度来看问题。
第二天,钟老爷又是急急地派人送来钢钎,可化铁炉却要重搭,这炮依旧铸不成。看着那陀昨天鼓捣出来的熟铁,李肆又有了想法。
“打刀?”
原本关田二人对李肆已经没多少惊讶之心可用,这次却还真呆住了。
“是剑……咱们炮都造了,打几把防身的东西该没什么吧?”
李肆不觉得是个大事,可看关田二人的脸色,却像是有很大的顾忌。这让他很奇怪,印象里,满鞑因为要借助地方力量来镇压反抗者,包括团练等地方武装也一直都有,对民间的刀刃兵器,甚至对鸟枪的管制都不是特别严。也就严格管制火炮、甲胄、马匹以及硝石硫磺等战略物资,打造他想要的那东西,应该没什么麻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