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母大失所望,嘟哝了一句:“真抠门!”接过钱,转头对外面道:“小妹,帮小郎中拿一两蒙顶万春银叶茶来。”
桑小妹就躲在门帘后听着的,不敢马上答应,快步走开几步,这才答应了,从厨房茶柜里取了个贴着红纸条写着“蒙顶万春银叶茶”的竹篮,取出一坨一两的茶叶,用个小竹篮装了,又拿了个装铜钱的葛麻布的钱搭子,这才来到后院。
桑小妹把那竹篓和钱搭子放在竹桌上:“这些钱散了不好拿,用这钱搭子装钱吧。”
钱搭子是前后两个袋子,一般用来装数量大的铜钱的,有锁扣扣着不会漏出来,可以挎在肩膀上。桑小妹帮着左少阳把钱装进钱搭子里。
左少阳拿过那竹篓子打开盖子,见里面放着一坨黑褐色的茶,道:“这就是蒙顶万春银叶茶?”
“是啊。”桑老爹乐呵呵道,“这茶叶,冲了之后,汤色绿黄,透明清亮,香气清雅,味醇而甘,满嘴留香哟。你老爹识货,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好家伙。嘿嘿”
桑小妹已经帮左少阳把钱都装进了钱袋,提起来放在他肩膀上。左少阳拿着那竹篓茶叶,喜滋滋告辞出了清香茶肆。
桑老爹和桑小妹一直送到门口,桑母笑嘻嘻道:“小郎中,那钱搭子你先用着,明儿个来喝茶,记着带来就是了。”
“好的!”左少阳回身挥挥手,走远了。
桑老爹和桑母哼着小曲回茶肆,眼见桑小妹瞪着眼怨恨地瞧着他们,愣了一下,道:“你傻站在这做什么?”
“爹!人家小郎中赚钱不容易,你干嘛连哄带捧的让人家买这么贵的茶叶啊?他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喝那么贵的茶?你还说什么按进价,这茶进价还不到一百文,你这不是骗人吗?哼!”
“小声点!”桑老爹嘘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懂个屁!他现在有钱我不赚,留着给别人赚啊?”
“赚钱也得讲个天地良心嘛,哪有你们这么狠的?再说了,人家家里急等着钱用,等着还债呢!”
桑母咧着黄板牙乐道:“这话你是说对了,告诉你,他这钱回到贵芝堂就得给人拿走!我不赚,他也花不了!他们贵芝堂现在只怕已经闹翻天了!”
“什么?”桑小妹大吃一惊,忙问道:“他们贵芝堂怎么了?”
“怎么了?嘿嘿。债主逼债呗!他们贵芝堂欠了这么多钱,人家债主都上门要债去了,挤了一屋子,弄不好啊,他们贵芝堂今天就到了头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嘛?”
嘿嘿,”桑老爹和桑母都面现得色,桑母道:“今天一大早,惠民堂的二掌柜倪二就来告诉我们说了,说贵芝堂赚的钱全部还了房东赵三娘,可是还欠一大笔没还清,赵三娘准备将他们全家扫地出门,把房子收回来,所以以后左郎中就没钱还债了。他知道左贵欠有我们家茶钱,好心来告诉我们一声,趁现在去追债,没钱就拿药材、值钱的物件啥的抵债也好,不行就拉他们去衙门。本来我们是准备去的,刚才见祝药柜一个劲拿钱给这小郎中,听他说什么药材保管的事,见这小郎中手里有钱,所以我们商量了,从他这把债收回来。这不,很顺利就收回来了!哈哈哈,小郎中现在回去,可就有热闹瞧喽!”
“啊?”桑小妹颤声道,“那你们叫人家还债也就罢了,怎么还高价让人家买茶叶?人家现在急等着钱用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有钱不捞,留给别人呀?你个傻子!”桑老爹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道:“嘿嘿,还算你娘聪明,当初那王婆托媒,还想把你说给那小郎中,你娘一瞧他们就是穷星高照的穷酸样,就那样了他爹还要泡茶馆想清闲,这样的人家能结亲吗?别的不说,只怕连聘礼都出不起!所以你娘就说了,这门亲绝对不能结!我也是这个主意,现在怎么样,爹娘说的没错吧!你要跟了他?赶明儿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呀?”
桑小妹银牙暗咬,一跺脚,转身跑进大堂,噔噔楼梯响,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桑母和桑老爹对他们的先见之明和及时决断很是几分得意,不仅抢先于别的债主把帐收了回来,还顺带高价卖了茶叶,多少赚了几文钱。各自哼着小曲提着铜壶乐呵呵给茶客们续水去了。
桑小妹跑回房,把门关上,拉开衣柜,取出一块蓝布,摊在床上,回头看看门窗都关着的,这才跪在地上,从床下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上,又从床位铺盖下面掏出一把小铜钥匙,打开铜锁,哗啦一声,将小盒子里的东西都倒在了蓝布上,是几件簪子、项链、耳环之类的首饰,把盒子扔在床边,三两下把蓝布里的首饰包好,塞进怀里,急匆匆跑出门,下楼往外冲去。
桑老爹正在柜台后看账本,听到脚步声,抬头瞧去,道:“你去哪?”桑母正提茶续水,不知道女儿急匆匆出去做什么,也追出来问。
桑小妹一句话没答,飞奔着已经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