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佩兰又道:“这位老爷一看就是多福多寿之人,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断不会有事的!”
瞿老太太勉力一笑,含泪道:“姑娘,多谢你金口,但愿老爷能托你吉言……”
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隐隐传来呼喊之声,又听得门外倒卧的兵士铠甲抖动声,刀剑出窍的当啷声。
一屋的人都吃了一惊。左少阳抢步来到门边,想了想,还是没开门,又跨步来到旁边窗户一侧,小心地拔掉窗栓,拉开了一条缝,便看见远处浓烟滚滚。只待得片刻,那浓烟底部便开始变红,接着,红光越来越大,转瞬之间,便映红了夜空。
左少阳转头低声道:“是失火了,离咱们这不太远,火势看样子很大。”
屋里人都慌了,瞿老太太和瞿夫人、龙婶抱在一起发抖,那白芷寒却独自坐在外祖父的床边,只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火光,面色都不曾有什么变化,依旧冷冷的,也不看别人,又把头低下,望着病危的外祖父。
苗佩兰叫醒了母亲和弟妹,穿好衣服,紧张地在大堂里望着窗外红光一片。
左贵踱步过来,从窗外也望了一眼远处的火光,脸色也有些变了:“忠儿,你留神看着,如果烧到这边来了,咱们得赶紧搬东西撤。”心想着幸好刚买回来的粮食都是埋在了地下,就算烧过来了,也应该能躲过这场大火。
这时候,梁氏也从屋里出来了,慌慌张张地拉着左贵的手:“老爷,这……,这可怎么办?”
“慌什么?还远着呢!回去睡觉!”左贵道。
“哦!”梁氏答应了,又望了望窗外火光,这才畏畏缩缩回屋去了。
左少阳站在窗外留神看着,心里也有些紧张,见窗外街道上的兵士们虽然都站起来各持兵刃警戒,神情也很是有些慌张,却不乱走,只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远处传来嘚嘚马蹄疾驰的声音,很快,便看见几匹快马飞驰而过,静夜里马蹄声格外的响亮。想必是去查看情况的。
这时,听的门外兵士们纷纷叫道:“下雪了!”
“不对,是雨夹雪!”
“嗨哟这雨夹雪还挺大!”
“这雨来得是时候,那火应该有救了!”
兵士们说着,纷纷躲到街边屋檐下避雨。左少阳有心开门让他们进来躲雨,可一屋子老幼,特别是瞿家几个夫人小姐,更不方便,而且兵士太多,哪里照顾得过来。
这雨夹雪虽然不大,但是飘飘扬扬淅淅沥沥的,过了一顿饭工夫,雨雪中,远处那火光终于渐渐小了下去。一屋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门外大街上的兵士们也刀剑回鞘,蜷缩在街边屋檐下,裹着被子接着睡。
这时,汤药也熬好了,左少阳忙过来,用鹤嘴壶给瞿老太爷灌了下去。
眼看汤药灌下,瞿家人的心又多了几分希望,围坐在床边等着。
左少阳回到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雨雪,远处火焰变成红光,红光也消失了,这才关上门窗:“没事了,大火应该被救熄了。”
左贵这才摇着头回去睡了。
苗佩兰一家也回屋睡觉了,左少阳又给瞿老太爷复诊一番,见病情依旧十分沉重,不禁心头沉甸甸的。回到屋里,爬上阁楼躺下。到底太累了,听着窗外雨雪沙沙声,跟催眠曲似的,很快便又睡着了。
天色蒙蒙亮之时,左少阳便醒了。
他已经习惯早起,轻手轻脚下了楼梯,侧头看了一眼阁地铺上兀自睡得香甜的大子、二子。绕过他们,开门出来,瞧见瞿老太太、瞿夫人和龙婶都歪靠着在打盹,唯独白芷寒坐在床边,握着外祖父的手,见左少阳出来,扭头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让到一边,眼中满是忧伤。
左少阳走过去,在圆凳上坐下,也不看白芷寒,淡淡问了句:“老爷子怎么样?”
“一直昏睡,五更时又吐了一次,量不多。”
左少阳提腕诊脉,掐腮望舌,依旧是阳气外越,暴脱之象,检查瞿老太爷左侧肢体,发现紧张力下降,掐捏没有反应,痛感完全消失。不禁心中很是沉重,轻轻摇头,也不说话,起身走到门边,活动了一下胳膊,开了大门,往外一看,满大街的兵士都不见了,地上甚至没留下什么垃圾,心中又对唐军严明的纪律感到敬佩。
这时,隔壁油盐店的门也开了,那老汉推了一个独轮车出来,然后往独轮车两边放着东西,都是包好的大包裹,还有被褥、锅碗瓢盆等杂物。
左少阳看得稀奇,道:“老伯,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出城!”
“出城?为什么?”
“叛军要打来了!我可不想死在这。你们不逃吗?”
“应该没事吧,都说叛军也很仁义的,即使破城也不会杀害百姓的。”
那老汉瞥了左少阳一眼:“你信,我不信!我这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说罢把独轮车把的绳索套在脖子上,端起车子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