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侍卫分成两拨,一边是太子的人,一边是严裕的人,两方对峙,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原本严裕是不打算把谢蓁带来的,但是临时改了主意,要给严韬迎头一击,所以便分开两头行动。他去前院会见太子,放松严韬的警惕,谢蓁则由吴滨护送前往后院,找到严槿,打得严韬措手不及。
一开始谢蓁在后院转了很久,不知道严槿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她来过太子府几次,所以记得府里大致的方位,也许是母女心意相通,最后在太子妃的屋里找到了榻上睡觉的严槿。太子妃被侍卫制住,目下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闹大恐怕是不行了。如果严裕妥协,等待他的将会是深渊万丈,只有趁着这次机会跟严韬好好谈一谈条件,他们才有后路。
严裕握着刀柄的手一动不动,屋里静得针落可闻,他道:“我本不想跟二哥闹得这么僵,可惜二哥总是不信我,要将我逼到绝路才罢休。”
严韬坐在太师椅上,抬头与他对视,脸上不复往昔的温润儒雅,嘴角的弧度颇有些自嘲,“阿裕,你知道生在皇家,有一个默认的规则是什么吗?”
严裕不语,等他解释。
他淡声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兄弟反目,手足相残,这在帝王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可惜最后还是被这个弟弟反将一军,他以为他还是多年前那个从宫外带回来的小少年,其实他早就长大了,长成他不可控制的样子。他替他铲除异己,最后成了他最大的敌人,让他寝食难安,说来也真是可笑。
严裕哦一声,不为所动,“那么今日,究竟是我死还是二哥死?”
太子府已经被安王爷的人包围了,太子府外面看着风平浪静,其实里面早已暗藏汹涌。严裕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可以一刀杀了他,第二天登基大典他不出现,大臣们即便想追究,也会被严裕的人打压下去。到那时候,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位换了人坐,他不过是夺嫡之争中的一个失败者。
思及此,严韬后背一身冷汗。
他抬眼看向院外,估计自己的人早就被控制住了,否则不会在他被人举刀威胁的时候也不出面。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他索性闭上眼道:“是我能力不够,你杀了我吧。”
他表情平静,不像将要死去的人,反而有种超脱的释然。
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每日都要活在勾心斗角中,算计来算计去,生怕哪一天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委实有些累。以前是跟大皇子斗,大皇子死了,他便开始猜忌起严裕来,其实现在想想,严裕确实没做过什么让他怀疑的事。严裕一直都很淡薄,对皇权不太热衷,大概是从小生长在民间的缘故,比起权势,更向往共挽鹿车的生活。其实跟心爱之人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儿女绕膝,含饴弄孙……
唯一遗憾的是有些对不起严槿,他是真心喜欢那个粉团子一样的小丫头,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从宫宴上她抓住他的手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柔软了一块,所以乳母把她从安王府抱回来后,他让人好好地照顾她,怕下人疏忽,还让太子妃亲自看着。
……说什么都晚了,严裕要杀他,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疼痛,严韬睁开眼,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的严裕,“为何不动手?”
严裕一挥手把长刀扔到地上,语气冷淡:“我杀了你,明日谁去登基?”
他怔住,错愕地看向他。
严裕不怕严韬起身反击,就算不举着刀威胁他,他也一样逃不出去。
扔开刀,不过是为了方便与他谈条件而已。
严裕让吴泽去拿来笔墨纸砚,俯身在八仙桌上写下一纸契约,递到严韬面前:“我早就说过不会跟你争那个位子,但是既然二哥不相信我,那我便不能坐以待毙。玉玺在你手上么?盖个章吧,我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严韬接过那张纸看了一遍,上面写着严裕的条件,他仍旧做他的安王爷,手中掌握二十万兵,安居京城一隅,不问朝中之事。严韬也不能动他的妻子孙儿,世世代代都以亲王之位优待,不得以谋逆之名诬陷之,若有违背,他或者他的后人便可手持这张契约起兵攻打京城,坐实了这造反的名声。反正手里有严韬亲自盖的龙印和手印,道理在他们那一边,别人即便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严韬看了两遍,牵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玉玺在宫里,不在我身边。”
严裕也不着急,让他先盖个手印。
居然连印泥都准备好了,想来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逼他就范。
严韬盖上手印,他却道:“我随二哥一起到宫里,只有盖上玉玺,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