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翻飞,黑的比夜更浓,眼眸寒侵月宫,杀意凛然。那一刻,洛雨晴仰望他,仿佛看见了修罗。她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否则那当把寒刃毫无犹豫的砍下来时,丢的便是脑袋。
“司徒巽!”洛雨晴再次唤住他的脚步,“为着你留我一命,我送你一样东西。”
司徒巽静立以待。
“苍梧旧城区是他们的密联之地,或许你会有兴趣去看看。”
司徒巽不做应答,加快脚步追上漪涟。
苍梧旧城在上游,风更劲道。错错落落的废弃屋子颓废在山谷之中,依稀可见原本容貌,是座很有韵味的古寨子。
民房圈圈围绕,依山而建,逐层递进,于中央环视,十分震撼。中间数十丈的圆形空地用碎石铺成,立着一座五人高的高台,是做祭祀之用。如今废弃了,偌大的锦旗卷起靠在一边。
家家户户的栅栏上都竖着火把,显然是有人恭候已久。
漪涟首先看见一抹白影从第三层古行道间穿而过,钻入一家民房,其打扮惹人注目。
“是鬼差!他们怎么会在这?”
司徒巽也看见了,“追!”
他们顺着碎石小道一路追上三层,屋子是座双层木楼,尤其宽敞。一入屋,有股气味刺鼻,司徒巽脚步略作犹豫,可漪涟已经冲上二楼,他担心出事,赶紧追上。
“没人。”漪涟转了一圈,屋子里没有半点人气。可他们一路走来没看见鬼差再往他处跑,莫不是有暗道?
司徒巽思索,越想越蹊跷,再闻这股呛鼻味,“糟了,是火油!”
他反应迅速,拉起漪涟就往楼下冲。可惜晚了一步,楼下已是烈焰熊熊。
门窗被尽数吞噬在血盆大口之中,司徒巽用脚踹门,哗啦一声,门扉碎裂,反激起烈焰滚滚,黑烟裹着热浪迎面扑来。他心切护住漪涟,转身将屋中废弃的方桌推入燃烧的门扉之上,借着火焰被压下的一瞬空档,抱起漪涟冲出屋子。
然而更强的火光映入眼帘。
之前遍布在寨子各处的火把全部翻倒在火油中,顺着民房层层环绕燃烧起,似火龙盘踞在山坳之中。一时间,火光冲天,热浪汹涌。
“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中计了。”漪涟讲话依旧没计较,“先是水淹,再是火烧,再往后真逼得我入土为安,就是难为你陪着遭罪。”
“胡说!”司徒巽喝斥,“我能救你一次,必能救你第二次。”
可他们被困道上,四下皆是火海,如何才能脱困?
“别愣着,往这里走!”
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竟是洛雨晴捂着伤口站在一处不起眼的空档里呼喊。情急之下无可抉择,两人快步跟上。那是供鬼差逃离的小道,隐蔽难察,一路无阻。待他们七拐八弯走了好一阵,再回首,古城已落于身后。
洛雨晴是撑着一口气过来,终于脱力跌在树边,“真有能耐,一把火烧的什么都不剩。”她嘲讽道,抑制不住几声咳嗽。
司徒巽对她的出现十分意外,“为何救我们?”
洛雨晴挑起明眸看他,“你不杀我是为她,我救你是为了这一剑。”她抚摸着空荡荡的右手,“杀人的手我不想要,多谢你砍了它。”
司徒巽动了动嘴,默然垂目。
“不想杀人也杀了,对我下药又有什么意义?”漪涟方才被泡晕了,忘了问起。
洛雨晴道,“唐非命鬼差一路跟踪来苍梧,前段时日才联系上我爹,要他从旁协助。我不知其意,或许你们会懂。”她顿了顿声,“他们似乎想要盗画。”
漪涟眼珠子动了动,慌忙从包袱里取出画。她所拥有的画只有甄墨这一卷。
“这画有什么?”她将画打开,借着司徒巽点起的蜡烛看,还是君珑那张脸,一个鼻子两只眼。唐非派人翻山越岭的追,就是为了君珑的画像?天天看难道还看不够?
“画不对。”司徒巽突然道。
漪涟迷茫,“哪不对?”
司徒巽面色严肃,“你不觉得画上多了样东西?”
反问听着惊悚,漪涟做好准备细细去看,在寻到君珑腰间处时,傻眼了,“这……”
君珑的腰间多了一抹翠绿,是一块精画细雕的翡翠,其形制大为特别,俨然是苍梧家家户户所供奉的蛇仙图腾?!!!
“这不是叶离的……怎么会……”
“聪明如你,怎么解释其中含义?”司徒巽面色依旧,内心却是狂澜翻涌。只要心细就能发现,他的眉头比平日拧的更紧。
漪涟看看他,再看看画,看看他,又看看画,“……或许这幅画画的是叶离,或许君珑就是叶离,还或许……”她意识到嘴里说出的话太过天方夜谭,赶紧抿上。
听见叶离的名字,跌坐在一旁的洛雨晴也艰难起身一阅,她认出颜料是由苍梧独有的青草提炼而成,“里面加了东西,遇热才会显现。”
原是归功于这场大火。
漪涟太过惊讶,梦游似的捧着画,边看边往前走。
司徒巽离去前最后望了眼身后还在燃烧的烈火,迟疑道,“东窗事发前,你该劝你父亲尽早抽身,否则日后少不得牢狱之灾。”
洛雨晴心动一瞬,“等等!”她焦急伸左右拉住司徒巽的手,温热的感觉让她的体温逐渐回暖,一双美目如月清亮,“帮我一个忙,也是我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