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叶二老爷甚是吃惊,“你大伯母她……,她怎么害死了春儿?”虽说佟春儿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可是就这么被大嫂害死,也太过骇人听闻,长房更是丝毫不顾二房的感受,实在太过嚣张了!
叶东海沉声道:“自然是真的。”
当天给佟春儿接生的两个稳婆已经找到,----如今叶东海已经是公侯勋贵,叶家自然是他为大,对那两人威逼利诱,总算从稳婆们嘴里撬出了有用的东西。
细细整理一下,便是叶大太太只管胎儿身强体壮,不管佟春儿本人,进补过度造成胎儿太大,以致生不出来难产了。后来为了顺利娩出胎儿,不顾人命给佟春儿用了虎狼之药,造成产后大出血,结果就此送了她的小命。
这般暗藏祸心、心思毒辣,如何能够毗邻而居?!解决的办法便是分家。
这件事叶东海不便直接出面,毕竟是晚辈,因此在屋里说了一、两个时辰,努力要说服父亲提出分家!反正上头爹娘都不在了,兄弟分家也是平常,更何况佟春儿还是叶二老爷的姨娘,她死了,替她讨个公道也在情理之中。
叶二老爷虽然对长嫂的做法很不满,对佟春儿惋惜,加上如今叶家以二房的爵位为尊荣,对分家倒说不上有多大的排斥。
只是想不明白,儿子为何一定要坚持这件事,纳罕道:“分不分的,你也落不着什么好处啊?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叶东海淡淡道:“这么多年,……累了。”
自己没有想过要忘恩负义,但是伯父伯母一直挟恩图报,逼得妻子和自己离心,逼得她在叶家劳心劳力、心力憔悴,最后以致早产。
报恩可以,但不能以自己的小家庭支离破碎为代价。
若非叶家一直寒了妻子的心,她又怎么会活得那么累,又怎么嫁了一年多,面对自己仍然不敢交心?想来她是真的害怕这个家了。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自己出事,家里又没个可以主事的人,莲娘怎么会站出来主持商号的大局?又怎么得罪了暗藏祸心的曲奎,害得她几乎送了命?!若非如此,此刻她还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
如今她已经是昭惠长公主了。
自己真是担心,即便最后徐离那边能够解决,妻子也是不愿意回来的,甚至还会要走女儿七七!毕竟……,谁会愿意自找苦吃呢?
可是这些弯弯绕绕的纠葛,不能说给父亲听。
好在叶二老爷虽然是个做爹的,但是一向都信儿子,听儿子的,而且自觉二房已经是公侯人家,分出来单过也是极为正常。
再说了,长房不是已经得了继子了吗?
“行。”叶二老爷站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我去说。”还自以为聪明的交待了儿子一句,“你是做晚辈的,这件事可千万不要出面!”
“不急在今天。”叶东海叫住了父亲,说道:“薛延平抗旨不遵,徐家马上就要往济南府那边打了,我也是要一同过去的,明天就要出发了。”细细交待,“我把高管事留下来,到时候……,爹你有不懂的问他便是。”
此事自己不能出面,否则一定忤逆的大帽子扣下来,事情只会变得越发混乱,----对家里人用心计、用手段,从前只是不想,现在狠心用了只是觉得疲惫不堪。
叶二老爷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叶东海又道:“咱们只为分家,不为结仇,爹你也不要把长房得罪太狠,毕竟他们照顾过我,大堂兄又是多年的谆谆教导。”掏出一张纸来,“该怎么分,我全都写在了这上面,高管事也交待过了。”
“好。”叶二老爷答应了,“等你走了。”
叶东海辞别了父亲,转身去找了三房的叔叔婶婶,没提分家的事,而是问道:“三叔三婶,可知道咱们家在桂香坊南街的珠宝楼?还有馨香坊北大街胭脂铺子?大街四柳胡同的安阳米粮总店?”
叶三太太一怔,“知道啊。”
这几处,都是叶家在安阳最赚钱的店铺了。
“这是房契。”叶东海心情低沉,从怀里掏出让三太太两眼放光的东西,轻轻推到她的面前,说道:“过了明天你们去找高管事,就可以把这些过户到三房的名下,以及你们现在住的这三进三出的宅院,另外还有一些上等田的田契。”
三房两口子都是一脸震惊,喃喃道:“这……”
叶东海郑重道:“你们始终都是我的叔叔婶婶,往后不管何时需要帮忙,做侄儿的都一样不会推辞。”又交待,“这些铺子你们不懂经营,里面的人手我也留下给你们,若是今后有不解之处,只管过来找我,或者询问高管事也是一样。”
意思就是,三房只等坐地发财取利即可。
叶三老爷云里雾里的,叶三太太却是一个明白爽利人,既然侄儿说明天,那就等到明天即可见分晓了。
次日一早,徐家大军开拔讨伐逆臣薛延平!
此时的徐家大军名将云集、精锐齐出,加上徐离是御驾亲征,士气更是激昂,歃血祭天过后,将士的呼喊声直震云霄!
叶东海穿了茫茫然的骑在马上,旁边跟着段九。
说起来,他并没有徐离那样争霸天下的心,想得最多的,不过是怎么样把叶家的生意做大,----可是如今真的做大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感受不到开心?
这么多年一直辛苦拼搏,此刻反倒觉得,人生大梦一场,功名利禄最终不过都是幻梦罢了。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唯一让自己休憩的温馨之处,那些欢声笑语、软语娇嗔,全部化成了昨日追忆。
自己甚至不知道,彼此还有没有团圆的那一天。
身边的人都在劝自己,如今功成名就,何必再苦苦坚持一缕执念?竞争的对手还是九五之尊,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莫若续娶一门好妻室,一则简单容易操作,二则自己也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最重要的是,唯有如此方才能够避免皇帝猜忌,是双赢的结局。
可是妻子兰心蕙质、冰雪聪明,从嫁给自己起就无可挑剔,正所谓珠玉在前,如何能够忘了她再娶别人?又如何能够放得下?
除非……,除非她亲口回绝自己!
然而自己只是这么想一想,就觉得心痛难忍,仿佛一直珍藏在心的美好东西,被人掏走了一般,叫自己难以忍受。
甚至,自己还没有跟她说一声抱歉。
下一瞬,号角声再次长长的破空响了起来,直上云霄!
徐离在看不见的最前面领着队伍,整个大军,宛若一条长龙一般向前游走,叶东海跟在队伍里面,怅然的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此刻,她又在做些什么?
是否……,也会为自己有过一丝牵挂担心?
在临时皇宫徐府的一处宅院角落里,种着一棵高大的积年古树,郁郁葱葱、绿荫遮天,把明媚如金的阳光都挡住了。
树下放了一个长长的香案,上面供奉酒水。
顾莲正在虔诚的朝着菩萨祈求,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磕了几个头,把焚香端端正正的插了进去,再次合十作揖。
不论是叶东海,还是徐离,都要平平安安活着回来才好。
前者关系到叶家的存亡,和女儿的幸福,后者更是关系到整个安阳的太平,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的战乱颠沛流离,自己真是受够了。
不管如何,就算叶东海对叶家内宅有所失察,但他本人待自己一直很好,……哪怕他迫于家里的压力续弦,自己也不怪他。
如果可以,就是想把女儿七七给要过来。
反正不是儿子,继承不了叶家香火,只要给的条件够好,叶家应该会放人吧?要是能一辈子做长公主就好了。
最好赶紧把公主府修筑出来,自己搬出去住。
徐家的皇宫不是自己久留之处,叶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公主府住着,守着女儿过,没人约束没人管辖也挺好的。
至于和叶东海继续过下去,只怕……,只怕他心里难消芥蒂,更怕叶家的那些长辈轮番轰炸,----纵使自己有长公主的身份,也不能都把他们给杀了。
自己不是嫁给了叶东海,是嫁给了整个叶家。
顾莲不知道,她此刻的这份担心,至少有一半是多余的,因为叶家三房的人正在闹得盈反沸天,整个叶府都快要被掀翻过来了。
“要我偿命?!”叶大太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发抖,可是看着那两个稳婆又是心虚,气骂道:“你们两个血口喷人!”顿了顿,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是了,肯定是你们害死了春儿,现在反倒来栽赃我?!我叫官府拿了你们!”
稳婆哭道:“太太……,我们跟佟姨娘无冤无仇的,害她做什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当时要不是太太应允了,又怎么会……”
“你还说?!”叶大太太并非多么睿智的人,更谈不上城府,当即急道:“还不是你说春儿不好生了,要用什么虎狼药、开口子,才能生得下来,我、我……”一脸气得不行,“要不是你说,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
“是啊。”稳婆继续淌眼抹泪,自己的儿子还在叶家二房手里,实在是抗拒不得,“我是说有那样的药,但却是太太你说保孩子,不保大人,我们听了你的吩咐,才敢给佟姨娘喝那些药的,我可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