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怪我。”徐离只是顺着她,搂紧了,在怀里拍了又拍,柔声哄道:“仔细伤了身子,别哭了。”
“我为什么不哭?”顾莲低低泣道:“今天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麒麟就要被人算计了去!”忍不住说起气话,“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想活了。”
听她这么说,徐离只觉得两处心尖尖要被摘走了。
顾莲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折磨,哽咽道:“我都已经成这样了,没疯就算不错。偏你还整日的这儿不满,哪儿不够,一不如意就去找别人,又疑神疑鬼的,动不动就要拿弓勒死我……”转回身,梨花带雨的看着他,“早知如此,当初你又何必来招惹我?各过各的,岂不大家清净一些?”抓着他的手腕,指甲狠狠嵌了进去,“多早晚我被你揉搓死了,你才满意。”
徐离任她掐,任她拧,只管赔不是,“好了,从前都是我不好。”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和软话,不……,应该说是,从来就没跟人说过,“好莲娘,我往后事事都依着你可好?凡事总不惹你生气就是了。”
顾莲抿了嘴儿,泪眼朦胧不言语。
情知男人的甜言蜜语做不得数,可是皇帝在做小伏低,贴小意儿,这会儿跟他抬杠是不明智的,只是含泪冷笑,“只怕你今儿这么说,明儿又给忘了。”
徐离一介堂堂七尺硬汉男儿,到了她手里,却被揉成泥水一般的性子,闻言急急着分辨,“莲娘,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认认真真比了手势,发誓道:“人在做,天在看,我这一生绝不负你。”
低了声音,“你也不能负我。”
他分分钟都能要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生死由他捏着,孩子替他生了,这辈子还能怎样负他?顾莲心下觉得可笑,但又想着,若不是因为他这般拿不起、放不下,只怕早就把自己丢在脑后了。
若能清清静静过日子当然很好,可是瞧瞧今日这些祸害,若是没了徐离的那一份眷恋执念,到时候自己和麒麟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因而偏偏要酸他一酸,醋他一醋,“只别在旁人跟前也这么说就好了。”
“朕为什么在旁人跟前说这些?”徐离气笑不已,一脸深深无奈,“也只得你,不管软刀子、硬刀子的,都只往朕心口上戳。”
顾莲越发狠掐了他几下,不冷不热道:“我还恨不得多戳几下子呢。”斜斜睨了他一眼,“只盼戳得均均匀匀的,多几个窟窿,回头好拿了去做洒水花壶。”
“你呀。”徐离看着那双水洗一般的翦水秋瞳,里面光芒闪烁不定,心下真是又爱又恨,爱得爱不释手,恨得牙根儿痒痒,“朕总是拿你没个法子。”
再硬刺儿戳人心的话,她说得,也只得她能说,偏她又是一个狡黠聪慧的,前头说的跟染了毒的剪刀子,后头又能叫人把心意转回来。
忍不住失笑,“从前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刁钻古怪的。”
顾莲一脸挑衅,问道:“后悔了?”
“是挺后悔的。”徐离在她面前总是不自控的爱饶舌,露出别人看不到的一面,“不过看在你生了麒麟的份上,也只得生生忍受着罢了。”
“呸!”顾莲用力掐了他一把,不过说到儿子,想起今夜这一番中秋惊魂,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厉色,冷冷道:“欺负我还罢了,谋算麒麟,一个也不能放过!”
这两人,二人相对的时候自是情意缠绵。
----实则都是冷静凌厉的性子。
在等消息的功夫,两人一起守着儿子平缓情绪,你来我往说了几句,都能把情绪暂且压下来,紧着先处理手头上的正事。
顾莲洗了脸,收拾妥当跟着徐离一起出去。
很快就有人来回话,“让人仔细检查了,那九曲竹桥坏了的那一处,上面两头捆竹子的绳儿松了,所以……”
顾莲一声冷笑,“可真是会赶巧!偏生猫儿蹿出来,乱了套,那破桥就未卜先知的提前松了。”
徐离微眯着一双秀长凤目,光线阴霾。
皇太后在旁边啐骂,“怎地这么多的祸害?!处处下着黑手!”
“母后可别忘了。”顾莲侧首,说道:“那猫儿是大公主养的铃铛!若是今夜麒麟有事,认真追究起来,算不算是大公主害了皇长子呢?这人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却不想一想,不管是大公主,还是皇长子,哪一个是她碰得的?!”忍不住咬牙切齿,“剥了她的皮也不够!”
皇太后素来是个慈悲怜人的性子,听她说起这些恶毒事,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恨得不知怎处,亦是沉了脸,“你说得对,且不能饶了这些黑心肠的!”
----皇宫里是长住不得了。
顾莲心思千回百转,总不能为着太后一时高兴,想天天看着孙子,就由得麒麟过得这般胆战心惊的,----只不过这个念头暂且不宜提起,还得筹谋一番。
没多会儿,陆续又有去了各宫的宫人来报。
“大管贵人处少了一个宫女,说是去了针线房,现下已经回来。”
“皇后娘娘宫里少了两个婆子,挨处找了,正在柴房里面偷酒喝,如今被捆了起来等着发落……”
“大公主身边少了一个宫女,找了一圈儿,却是因丢了猫吓得躲起来,这会儿襄嫔娘娘已经把人看了起来。”
“公孙婕妤处有一个宫女至今未回,下落不明。”
徐离当即厉声喝斥,“赶紧去找!哪怕上天入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着就要你们的小命!”
“是。”那宫人战战兢兢退下了,出了门,方才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功夫不负有心人。
顾莲看着大殿内的灯火如昼,看着窗外的夜色沉沉,耐着性子等待,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两位公主殿下。”
两名身高马大的宫人揪着一个小宫女进来,躬身回道:“这是在公孙婕妤出当差的豆蔻,方才在太液池边上找着的,瞧着正在湖边犹犹豫豫要跳水的样子,奴才们将她抓了回来。”
那小宫女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徐离一句不发走上前去,狠狠一脚,只踹得那小宫女滚了几滚,口吐鲜血,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声色俱厉喝道:“大喜的日子,为何想死?若是没有一丝隐瞒说清楚了,朕就让人赏你一碗好药喝!若是打量着咬舌自尽什么的,就让你全家上下、亲友十族一起陪葬!”
那小宫女被皇帝踹得发昏,听了这话,更是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顾莲心中虽然恨意滔天,却不便在人前表现的太过狠戾,只是叫住徐离,“想来咱们这么慢吞吞的问,十分费劲,不如把人带到侧殿,交给慎刑司的嬷嬷来问罢。”
徐离退了一步,“带下去。”
慎刑司的嬷嬷自有别人不知道的手段,那小宫女带下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熬不住,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公孙柔是怎么用金银打动她的心,又如何威逼利诱,让她偷了大公主的猫儿,还提前在桥上洒了诱食,抱了猫儿等着,然后只挨到江真娘一行人过来,便放那猫儿冲到桥头上面抢食……
“可奇怪的是。”慎刑司的嬷嬷回道:“不论怎么用刑,那小宫女都不认桥上的栏杆是她做了手脚。”低垂眼帘,“后来多用了几次刑,她熬不住,仍是不认,只是口口声声嚷着求药速死。”
徐离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莲目光一闪,“这么说,今晚的事还是两拨人了。”
“母后!”徐姝忽地一身惊呼。
却是皇太后受了一夜惊吓,越听越是骇人听闻,挺不住,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好在太医就在偏殿守候,慌忙让人请了过来把脉。
又是一番忙碌。
徐姝守在皇太后的床边,说道:“太医都说没事了,只让母后静养着才是,你们且去外面忙,早点把那些祸害揪出来才是正经的。”
徐离吩咐人去拿公孙柔,这边顾莲等人的功夫,仍旧陪在皇太后身边,一时放心不下又去看了看儿子,各种煎熬不休。
又想到,若那竹桥不是公孙柔做的手脚。
那么会是谁呢?
想来公孙柔行这一箭双雕的毒计,不会跟人商议,后宫里也琢磨不出和她同声同气的人,----也就是说,那人在不知道公孙柔阴谋之下,只凭猜测今夜人多眼杂会出事,或是临时对阵分析,算计着江真娘她们要经过竹桥,那里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于是便就让人提前把桥给弄坏了!
如此这般的心思,慎密、毒辣、精准,且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叫人不可不畏!
到底是谁?此人比公孙柔还要难缠一万分,一定要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