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训练还有一周就要结束的这天晚上,韩楚东来到基地跟宇文良谈了很久。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韩楚东走了之后,宇文良揣着一盒烟带着一瓶酒坐在楼顶上看星星。他以为自己会很忐忑,但事实上,心情平静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头的理由。记得他小学三年,付雅小学五年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人的这一辈子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为什么呢?还很幼稚的小宇文良纳闷地问付雅。付雅琢磨了半天,就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好像宇文良偷偷砸坏了姐姐最心爱的小瓶子,却没有胆量承认。这就是输给了自己的胆小。当时的宇文良被付雅一忽悠就去找姐姐坦白了,结果换来满脑袋的大包。付雅笑着擦掉他脸上的一抹灰尘,说敢作敢当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小的宇文良不是很明白付雅话中的含义,但是有一点他到现在都记得。被姐姐揍了一顿后,晚上他睡得踏实了。现在似乎也一样,如果自己这一步不迈出去,晚上会睡不踏实。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双手高举似乎要抓住天上的一颗繁星。璀璨的星空点缀着黑幕般的夜色,美的令人眩目。曾几何时,他跟付雅也喜欢这样看着星星。付雅总是说他又笨又糊涂,宇文良就反驳,说自己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
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似乎就回荡在耳边,那时的戏言犹言在耳:“大事精明?你遇到大事了吗?”
小雅,现在我就遇到了大事。一件大的不得了的大事。笨就笨吧,糊涂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总要有那么几个又笨又糊涂的人,就像你,不是么?
云南省临沧是世界上闻名的“滇红”之乡,也是通往缅甸仰光的陆上捷径。临沧境内的澜沧江高峡百里景观,风景秀丽,两岸山峰苍劲巍峨,正是旅游的好去处。经过几年的改革开发,周边有了不少专门为旅客提供吃住行的小店。都是些有特色的小店。这一天,位于江边一处大型卖场的小胡同里,独一家的饺子馆到了上午十点多才开张。倒也不是老板太懒,这家东北风味的餐馆口味偏重,早饭不大适合做招牌,中午到晚上才是佳客满堂的最好时间。
老板大约有四十来岁,虽说说是东北人,看个头相貌倒是像极了南方人。微瘦、白皙,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衬衫外罩着一件砍袖米色的开衫,斯斯文文。老板打着哈欠,把写着今日打折菜的小板子挂在门口,还没等转身就见胡同口蹲着一个浑身脏污不堪,蓬头垢面的乞丐。
乞丐朝着墙根缩了缩身子,脏的打绺儿的头发遮住了乞丐的眼睛,只能看到脏兮兮的小半张脸。
这个旅游景点很少见到乞丐,但也不是没有过。以前偶尔见过那么几个,后来都是隔了几天就走了,没有留下来扎根的。但是这个乞丐,打从两个月前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老板觉得这个乞丐很有趣,他不伸手跟客人要钱要吃的,只是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等着,等哪个客人吃剩下不要了,他才走过去吃些剩饭剩菜。吃完了,就到他店门口这条巷子口去晒太阳,到日头落下去才会动一动。乞丐会在地上捡烟头抽,不管是什么烟,他都会捡起来抽上几口。所以,乞丐另一个嗜好就是收集打火机。说来也奇怪,乞丐从来不跟旁人要东西,烟头也好、剩饭也好、他都是等着别人不要才会去拿。乞丐一天的生活很有规律,也很充实。晚上睡在巷子深处,裹着一条很多洞,脏的发出一股馊味的毯子睡觉;早上起来到巷子口晒太阳;等着街边摊卖早餐的地方客人们剩下的菜饭;吃完了继续晒太阳。下午蹲在墙根下捡烟头,好像很惬意地点上,吸一口享受一下;晚上继续蹲在饭店门口,看到里面桌子上有剩饭了,就趴在窗户上直勾勾地瞧着。老板雇佣的小姑娘是个热心肠,一来二去的就会把剩菜剩饭扣在一个塑料盆里拿给乞丐。拿到剩饭的乞丐反应有点迟钝,对着小姑娘点点头,蹲回到自己的地盘,开始他的晚餐。
老板不讨厌乞丐,因为他从来不会打扰客人。所以,虽然经常说赶他离开的话,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看到老板把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扔在地上转身走开,乞丐蹲着挪了几步,捡起地上的烟很享受地抽了起来。一对来旅游的情侣刚好从巷子口经过,女人看到了巷子里的东北饺子馆,兴奋异常地拉着男朋友往里跑,顺手把吃了一半的小吃扔进了垃圾桶里。乞丐一手掐着烟,看着老板热情地招呼客人,突然猛地站起身跑到垃圾桶前,伸手到里面把那个女人丢掉的食物拿出来揣进怀里。女人看到乞丐正在捡她扔掉的食物,厌恶地白了一眼,说:“真恶心咧。”
男人一见女友这个反应,马上充当起清道夫来,走了几步到乞丐身边一脚踹过去:“滚,真他妈的让人恶心。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乞丐不吭声,好像那一脚没踹到他身上。拿着在垃圾桶捡起来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女人站在门口叫男友快进来,不要对着那么恶心的乞丐,会影响食欲。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进了饺子馆,乞丐又在垃圾桶里翻了一会,没什么可吃的了,才又到墙根底下,仔仔细细地把香烟抽完。
帮着情侣点完了餐,老板走到窗口的时候瞧了眼巷子口的乞丐。挨打挨骂对乞丐来说是常事了,至少在老板看来,这人是抗打的,不管你怎么打,他该捡剩饭继续捡,该捡烟头继续捡,专注的近乎于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