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死人的家里,夜不闭户,四敞大开,灯火通明,儿子侄子和亲友们要昼夜守灵棚,直至入土安葬。
即便是生前有莫大的仇恨,人死万事皆休,仇家也不能找上门骚扰亡灵,这是祁王朝的规矩。所以,陈水兴半夜三更闯入灵棚打砸,人家儿子侄子的,直接把你当贼人打死了都没地儿喊冤,只索赔一百两银子,真得算便宜。
陈家大伯只觉得喉头腥甜眼冒金星,手指头哆嗦着指向陈水兴:“兴儿你——不是莽撞的人,到底为何——?”
这会子不说真话是熬不过去了,看陈王氏那双怒火燃烧的眼睛,也不可能迷迷糊糊就乖乖往外送银子首饰,陈水兴的声音里带出了几分哽咽。
“爹,娘,儿子——昨夜里——拌嘴——跑出去,老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得,又是一个惊悚“鬼故事”。
“一回头,儿子就看见,一团绿莹莹的火,紧跟在后面……”。陈水兴的话没说完,陈阿莲的喉咙里就发出一声尖叫“啊——”,躲到了母亲的身后,浑身僵直,只剩下一双惊恐的眼珠子在乱动。
“儿子也吓坏了,外面黑漆漆没有一个人,儿子撒腿就跑,可是,那团火,就紧跟着儿子,我慢它也慢,我快它也快,儿子半路上摔倒了,一回头,那火——也停在半空里……”。
陈水兴交代到此处,整个人失去了气力,跟院门外的弟弟一个姿势,慢慢儿往地上萎顿。
衙差看不上这样的男人,撇着嘴巴补充内容:“这小子上堂就是这么交代的,说是被‘鬼火追人’吓坏了,爬起来再跑,见到前面有光亮有人影就闯进了人家许员外的灵棚,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于是,就被打成了这个鬼模样,还得额外再赔付一百两银子。
屋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空气里,似乎吹拂起一股阴风,让人浑身的毛孔炸开……
昨夜里,“鬼叫门”“鬼火追人”……
陈王氏霍然记起,隐隐约约听人说过,自己目前居住的宅院屋内布局,还全是起初陈家二叔在世的模样,就连身下所睡的这张床,也因为样式考究做工精良而原样保存……
“啊——”,又一声极度粗噶极度惊悚的尖叫,陈王氏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又是惊恐又是受伤,再加上仅剩下的保持健康的婆婆小姑,根本没想起来给病人们吃点饭喝点水,不昏迷怎么可能?
最难堪的是跟老公公小叔子大半夜的也同处一室,陈王氏连小解的要求都不敢提,这是要活活的逼死人啊!
陈王氏昏迷之前,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日子没法儿过下去了!和离!跟陈家和离!回娘家吃糠咽菜遭白眼儿也比丢了命好啊!
还得说陈王氏是个有福的,这不?得了好心的邻居的报信儿,娘家人风三火四的赶过来了,人家家大业大儿子也多,王氏娘亲自率领着儿子媳妇们,穿过重重围堵冲进屋门,一路之上把所有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真实的不一定真实的内容都了解了。
再看到闺女奄奄一息昏迷在床,陈家大伯就躺在闺女卧室的桌案上挺尸,陈婆子跟小姑子只顾拉扯陈水兴,王氏娘立刻恼羞成怒,大手一挥:“请郎中来!今儿个我们就把香儿抬回娘家!”